山风卷着枯叶打旋儿,张逗逗的后颈突然泛起凉意。
他刚要把林小跳往身后拉,石桌旁的阴影里便走出个灰袍老者——不是刚才那个消失的云影是谁?
\"你是谁?\"张逗逗喉咙发紧,右手不动声色摸向腰间的辣椒水喷雾。
这玩意儿对付普通孤魂野鬼够用,但眼前这老头出现时连呆头都没察觉——那小哑巴正僵在原地,魂体凝成的小旗子簌簌发抖,\"啊\"了半声又咽回去,活像被掐住脖子的鹌鹑。
老者的目光扫过悬浮的玉佩,扫过石桌下那只缓缓探出的手,最后落在张逗逗脸上:\"云影,守着这山坳八百年的老东西。\"他声音像老榆木敲梆子,震得人耳膜发疼,\"小友可知你们刚激活的不是什么镇邪石?
那是鬼王锁魂阵的最后一道锁。\"
林小跳突然拽了拽张逗逗的衣角。
张逗逗余光瞥见她另一只手正攥着诺基亚,屏幕红光频闪——阴阳计算器在发烫。\"他身上没有鬼气。\"她压低声音,指尖抵着嘴唇,这是她紧张时的习惯,\"但...像块老玉,摸不透。\"
张逗逗的心跳得厉害。
玉佩的金光刺得他眼睛发酸,石桌下那只手已经露出小臂,皮肤白得像泡了百年的骨殖,指甲却黑得发亮,每根都有半寸长。\"您怎么知道我们拿了第四密钥?\"他故意把\"密钥\"咬得很重,这是他们三天前才从破庙里挖到的线索,连事务所楼下卖煎饼的王婶都不知道。
云影笑了,眼角的皱纹里爬着细碎金光:\"能让锁魂阵认主的,从来不是钥匙,是人心。\"他抬手指向玉佩,\"这玩意儿在你脖子上挂了二十五年,前二十四年只温温的,偏巧今天烫得你睡不着——因为你昨夜在医院守了那被鬼上身的小姑娘整宿,因为你宁可自己饿肚子也要给流浪猫留半块烤肠。\"
张逗逗的后槽牙咬得发酸。
昨夜的事他没跟任何人提过,连林小跳都只当他是去买夜宵。\"您到底想说什么?\"
\"想说真正的麻烦才刚开始。\"云影的目光突然沉下来,像山涧里的深潭,\"那裂缝里的东西不是普通鬼王,是当年被十二位天师联手封印的'无妄'。
他每醒一分,这山下的镇灵碑就碎一块——你们刚才听到的嘶吼,是最后三块碑裂了。\"
林小跳的诺基亚\"叮\"地响了声。
她低头看屏幕,睫毛抖得像受惊的蝴蝶:\"计算器显示...无妄的怨气值突破临界点了。
逗哥,上次遇到红衣厉鬼才三百点,现在...\"她没说下去,但张逗逗看见她攥着手机的手背青筋直跳。
呆头突然\"啊\"了一声,蹦到张逗逗脚边。
小哑巴的魂体原本是半透明的,现在却凝成了青灰色,像团被踩扁的棉絮。
他指着石桌下那只手,又拼命拽张逗逗的裤脚——那手已经露出大半个胳膊,腕骨处缠着根红绳,绳结是奇怪的纹路,张逗逗越看越眼熟,突然想起七天前在旧书摊翻到的《幽冥志》里画过类似的...
\"是锁魂钉。\"云影的声音像冰锥扎进耳朵,\"无妄当年被钉了七十二根锁魂钉,你们刚才放进石坑的玉佩,是最后一根钉帽。
现在钉帽松了,钉子要拔出来了。\"
张逗逗感觉后脊梁骨在冒冷汗。
他摸出兜里的草莓硬糖,想塞给林小跳,却发现糖纸已经被手心的汗浸皱了。\"那怎么才能再钉回去?\"他故意用调侃的语气,可尾音还是抖了。
\"祭坛。\"云影指向山坳东侧,那里原本是片野竹林,此刻却透出幽蓝的光,\"三百年前十二天师建的镇灵坛。
坛心有块'归魂石',能把钉子重新锁死。
但...\"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林小跳泛白的脸,扫过呆头颤抖的魂体,\"去祭坛的路要过'鬼市',过'忘川滩',最狠的是'心障'——你们心里最怕的东西,会变成活物来撕咬。\"
林小跳突然笑了,笑得有点发颤:\"逗哥,你最怕蟑螂对吧?
到时候要是有只三米长的蟑螂追你,我可要录视频。\"她嘴上这么说,却悄悄把张逗逗的手攥进自己手心——女鬼的手凉得像冰块,可张逗逗觉得比什么都踏实。
\"啊!\"呆头使劲点头,魂体总算恢复了点透明,还晃了晃小旗子似的脑袋,活像在说\"我保护逗哥\"。
张逗逗突然觉得眼眶发热。
他抽回手,把辣椒水喷雾在掌心转了个圈:\"心障是吧?
我这人别的没有,就是皮厚。
跳儿的计算器能指路,呆头的鼻子比狗灵——\"他故意瞥向云影,\"老丈,您带路?\"
云影却突然退了半步。
他的身影开始变淡,像片被风吹散的雾:\"我只能送你们到山脚下。
记住,过鬼市别接任何人递的东西,过忘川滩别回头看...至于心障...\"他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只剩一句飘进张逗逗耳朵,\"怕什么就骂什么,你那吐槽眼,该派上用场了。\"
\"老丈?!\"林小跳往前扑了半步,却只抓住一把风。
远处突然传来闷雷似的嘶吼,比之前近了十倍。
张逗逗抬头,看见山坳口的黑雾又涌了过来,其中隐约有猩红的眼睛在闪烁——是无妄的爪牙追来了。
\"走!\"张逗逗抄起林小跳的腰往肩上一扛,另一只手拽住呆头的魂体,\"去镇灵坛!
跳儿,用计算器定位;呆头,给我盯着左边!\"
林小跳在他肩上翻出手机,屏幕红光映得她眼尾发红:\"祭坛在野竹林深处,直线距离两公里...逗哥,你脖子上的玉佩又烫了!\"
张逗逗摸了摸脖子,玉佩果然烧得厉害,烫得皮肤发红。
他低头看向石桌——那只手已经完全伸了出来,手腕上的红绳正在断裂,而在手的主人现身前的刹那,他隐约看见对方手腕内侧有个胎记,形状...和自己小时候手腕上的疤痕一模一样。
\"逗哥!\"林小跳的尖叫刺穿耳膜,\"后面的黑雾追上来了!\"
张逗逗咬着牙往前跑,风灌进喉咙里像刀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