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析垂下手,搭在硬邦邦的石头上。
指尖发凉,身体其他地方却在发烫。慕析坦然地接受了眼前的幻觉,耳边也做梦似的响着轰鸣,被她当成南惜出场的伴奏曲。
她咧开唇微笑。
从在基地里冲着别人开枪起,南惜的声音、模样就不断出现在她耳边面前,一直引着慕析来到这里,然后再也走不动。
慕析没说出来,她在心里默默回复了“南惜”的问题。
她应该没有机会回去见南惜了吧?
有些静下来的时候,比如说现在,慕析倚着后面冰冷尖利的石头回顾自己过往,就像人死之前总要经历一遍走马灯的时候,会觉得自己很惨。
其实就她本人来说一直没有什么太大的志向。
跟南家小小姐偷偷摸摸谈个恋爱,已经是她最出格的一场梦了。
才刚刚从南惜那里学会了什么是爱、该怎么爱人,就要因为五年前自己都不记得的事情被迫分开,工作也没有了,还来不及重新出发又被抓到这里。
被人捅了,也杀了不少人,慕析知道自己再也当不回普通人。
……也不是普通人的问题,她现在要当活人都不容易。
好可怜。
慕析嘴唇发白,连带着整张脸都毫无血色。一头黑发早就因为这几天来经历的一切变得又油又脏,乱蓬蓬垂在身后,像是荒原上扯来的杂草。
原本还想再这么顾影自怜地多回望一会儿这短暂人生,可是脑海里意识运转得越来越慢,思考都变得越发艰难。
在这样的不毛之地失去意识意味着什么,慕析只能想到一个死字。
……
眼前南惜的幻象都剧烈摇晃起来,纵使慕析百般不情愿,也不得不接受自己窝囊的结局。
她用最后的力气冲“南惜”扬起头,说:
“再见。”
就彻底跌进无边的黑暗里,连同生机一起熄灭。
可是。
那阵轰鸣声越来越近了,不仅是声音,上方还有什么无法忽视的气流朝自己头顶涌过来。
慕析发烫的身体舒坦些许,似有不甘般又积攒了丁点力气,掀起一点点眼皮来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要么她又在做梦了,要么天上真的有一架直升机在朝自己靠近。
如果她再看得清楚一些,会发现直升机舱门半开,从里面探出两三个人影。其他两个人严实地守着离她最近的那个女人,而女人朝下盯着形容凄惨的慕析,笑眼弯弯。
很快地,直升机在慕析栖身的石堆附近降落,其实就在慕析眼前。气流大到像是要把慕析的头皮掀去,轰鸣声也剧烈到差点让虚弱的慕析失聪。
慕析没力气动弹,最差的结果也不过是巫泉那边的人找上她了。
但是……在不久之前慕析还能跑动的时候,她听见后方有声爆炸般的动静。
荒原上什么都没有,慕析一厢情愿地祈祷是巫泉的基地炸了,然后自作主张当成基地确实已经炸开。
这样一来直升机上的人就不应该是巫泉。
会不会是南惜?
慕析充满希冀地又把眼皮朝上擡了一擡,瞥见还没降落的直升机上有几个人影,为首的那个身形和南惜两模两样。
还来不及看清楚那个女人到底是如何长相,慕析拼了命攒上的一点力气也最终耗尽。
四肢灌了铅似的沉重不堪,眼睛更不受控制地合上。慕析心跳变缓、血压持续降低,高烧下的身体也一点点变凉。
在直升机降落所带来的猛烈气流里,慕析合上眼的前一刻,她好像看见上方的女人朝着自己伸出一只手。
还有一个像阳光那样和煦的微笑,她确实是从太阳的方向来。
“回家吧,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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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排人整整齐齐从直升机上下来,最前面四个人把慕析放上担架。
“肾上腺素。”
“生命体征微弱,但她还活着,把她送到直升机上去。”
“腹部一处伤口,身体各部位多处明显外伤。”
四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迅速把肾上腺素注射进慕析体内,对慕析的身体状况做出大致判断。
女人不紧不慢从直升机上下来,来到担架旁,垂眸看向慕析脏兮兮的脸。
她这些年在外面过得果然不怎么样。
“请给我们三个小时,我们会让她健康地站在您面前。”四人中有一个对她这么说道。
“不用太健康。”女人声音轻柔,抚上慕析的脸颊,若即若离在皮肤上面轻触,“也不用能站起来,否则她还是会想跑。”
“你还是没能摆脱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