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尔利汀退后一步,略显狼狈地深重喘息着。
那实在是太高了,站在那个角度向下望实在是太高了,更别提她还望见了自己重臣的遗体。
女王虚虚地向后跪坐下来。
这倒不是因为害怕,只是她想让自己的心情得到平息。
“呼——”
“呼——”
……
……好在,她没有看见肯萨什娜。
明明是两个人一起坠落,下坠在地的却只有盖斯威特一人的遗体。宫人下去,满王廷地寻找,也没有看见肯萨什娜的一片衣角。
维尔利汀对此并不震惊。她能从被关紧的牢笼中任意进出,还能预测到许多维尔利汀预测不到的事。哪怕现在告诉维尔利汀女巫其实是找了个办法再一次脱离王宫,她也并不意外。
肯萨什娜,女巫,就这样在王廷中消失了。
世界开始进入新秩序。
“所以你的老师是在跟首相一起坠落后不见了。”
在那片树林中,路西汀跟她复盘。
维尔利汀点头,闭着眼,又睁开眼睛。
“嗯。她有许多我不知道的能力和方法,我严重怀疑她只是厌倦现在的生活过好日子去了。”
毕竟她也曾离开维尔利汀超过五六年时间,而那五六年维尔利汀甚至不知道她的生死。她最后不还是在大牢里好好活着吗?
“真是个有趣的人。”路西汀轻笑。
具体来说,是“危险又有趣的人”。跟维尔利汀在外人面前的形象一样。不过,他不会当着维尔利汀的面说她的老师危险。
随后,路西汀转回正题:
“首相带来的危机解除了。但如果想完全巩固你的势力,圣殿里的教皇也必须抓紧死。”
“嗯。”维尔利汀应答,“我知道。”
“我去做这些。”路西汀望向远方有月光照耀的视野边缘。
“不,让我亲自来做。”维尔利汀否决掉他,紧接着路西汀便转过头来,“嗯?”
“我要做的不只是要除掉他,我还要把他背后的神权端掉。”
维尔利汀目光坚毅。
在这个人治的时代里,虚假的“神权”已经不需要再存在了。
“那些欺骗人的东西,就该跟着那老东西的谎言一起毁掉。”
路西汀侧目望向她。
他有点担心维尔利汀。到现在,她还被教皇的谎言所带来的迫害与痛苦包裹着。
“黑发的女人会侵害神明,毁掉庞加顿”
到现在,这个预言已经被由它带来痛苦的人实现了一半。他由衷地希望它不会再给他的妻子带来痛苦,只是为了这样,她还要付出许多、许多。
维尔利汀所有的行动都是为了毁掉那些谎言而生的。
她是如此坚韧、美丽,而恶毒。却又生机旺盛。
到这里,路西汀抱住了她,小心翼翼地让她在自己的下巴上蹭着。
“你心疼了?”维尔利汀眉眼弯弯微笑。她的小狗不说话,只是一味地心疼着她。
想想他的存在,她就会感到幸福。
除去昏迷的阿尔吉妮娅婆婆外,路西汀现在是她唯一的亲人了。
维尔利汀也抱住了他,两个人亲亲密密地磨蹭着,彼此之间都感到了温暖。
简单的拥抱也会给小狗幸福。
小狗惬意地倚在她肩头闭眼,边磨蹭着她边问道:
“我是不是第一个你这么喜欢的人?”
“是。”
幸福泡泡溢出。
“我是不是你的第一个恋人?”
“是。”
幸福泡泡溢出更多了。
“我是不是第一个在老师见证下跟你分享同样秘密的人?”
“……不是。”
“嗯???”
路西汀从她肩上擡头。“你还跟其他人分享过秘密??”
他又吃醋了。一想到维尔利汀的秘密不是只跟他一个人共享,他就吃醋地难受。
“那个人是谁?!”他问道。
维尔利汀的视线转向前方。
那是在很久以前的时候了。
肯萨什娜带着她在某片林地里修行,她们在那里居住着一座小木屋。而那个时候,肯萨什娜身边还跟了另一个孩子。
一个黑发的孩子。
“他是个黑发的孤儿。现在的话,应该是被某家贵族收养了吧。”
她还大致跟路西汀描述了一下他的外貌。那是个黑发红眼睛的男孩子。
一开始还躲在树后面,不肯出来见她。
“这么说,那个人是跟你一样的巫猎受害者了?”
路西汀问道。
他印象中没有哪家贵族会收养同阶级以外的孩子,而贵族男人中又没有黑发的,既然那个孩子是黑发的,那么黑发的就一定他的母亲。
而巫猎后很多人也不喜欢黑发女人生的孩子。这么说,他会跟维尔利汀一起流落在外,也是理所当然了。
黑发的被贵族收养的男孩吗……
路西汀脑海中骤然闪过一个印象。
他不喜欢在很维尔利汀苦难的事情上开玩笑,便再也没有提这件事。只是跟她提了一句,他对那个人很是吃醋。
“真是服了,怎么一个认识不到几天的人你也要吃醋啊?”维尔利汀摸了摸他的脑袋。这个时候,就需要爱抚。
路西汀的醋意在她的抚摸中渐渐变小了,直至变小成一个点,几乎看不见。最后,彻底淹没在幸福的泡泡中。
“以后不要再提他了……”
最后,小狗在摸摸头挠挠下巴的惬意闭眼中只吐出了这么一句话。
难得的温馨时光中,他只想独享维尔利汀。
“好~”主人拍拍他的脑袋。
在这种温馨的情况下,她也只能把宠爱分给一个人。
·
圣堂的门主动为她打开。
教皇亲自来接见维尔利汀,自从上次要求整改分殿后,这是他们第一次商谈实质性的合作。
前面一切顺利。只是在她将要踏入圣堂最深处那座传闻中的圣殿时,遭遇了一点点小小的阻拦——
“站住!黑发的女人在圣堂中一律被称作女巫,怎么也配有资格进入圣殿中?”
一位圣堂守卫阻拦住她。
维尔利汀朝身边望去,教皇对此全然不知晓的样子。
然而她却清楚,今日这件事是他有意而为之。教皇就是想让她看清自己的身份,提醒她,凭她女巫的身份不配进入圣殿。
维尔利汀笑起来。
“哦?是吗?”
说着,擡起裙角,一只脚迈入了圣殿之中。
“你!”没参加加冕游行、因而不认识她的那个守卫一急,将银枪投掷向她,银枪却在擦着女王衣边的时候,被一只迅捷的戴着白色铠甲的手半空截住:
“法罗纳,不可对陛下无礼。”
优雅的维尔利汀女王照着声音望去,对上了一双曾经相熟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