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晏缙遇见的两名医修脸色苍白,应该是尽力沉到他们力所能及的程度,才让寒气侵体、面容失去血色。
晏缙拔出邅行剑,剑鸣声低低响起。
他垂眸看着手中的剑,没有注入灵气。
多亏邅行剑,他现在对灵气的把控更加精准,不敢出招之后在剑身上留下一丝一毫的灵气。
就怕邅行剑又擅自把他心头最为强烈的想法念出口。
晏缙无奈一笑,持剑跨出边缘,带起几颗碎石,与他身形一同落下。
但只有碎石滚落泉水中的声音,晏缙悄无声息没入泉中。
一个时辰后,晏缙以恶兽扑来的利嘴为踏板,脚尖一点,跃出水面。
他原本还想继续采摘一炷香,但后来了只恶兽,搅浑了泉水,拍断了数枝寒泉藤。
晏缙没有杀恶兽之心,见乾坤袋中已经装了许多寒泉藤,便离开了。
他在泉边以灵力瞬间烘干衣物后,沿着原路返回。
可刚刚跨出xue口之时,晏缙忽然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
气息极淡,若有若无。
是白楹的气息。
晏缙神色微变,一双凤眼环顾四周。
以白楹的修为自然不需要来岐山秘境历练,因此她气息的出现更显奇怪。
晏缙脚下一点,极快地循着气息而去。
他化为一点剑光,在山峰间掠过,直至山腰处,晏缙终于看见熟悉的身影——
白楹一身白衣,乌发皆被一根鸟羽般的发簪束于身后。
她侧着脸,目光在林间穿梭,似乎有些急切。
晏缙唤道:“白楹!”
白楹脚步一顿,翻飞的衣袖垂在身侧。
她侧身看向晏缙,却不说话。
“你怎么也在岐山秘境中?”晏缙开口询问,一双凤眼打量白楹全身,没看出任何与秘境中的恶兽和妖邪打斗的痕迹。
白楹简短平静回道:“有事。”
秘境中的这一处只有他们两人,四周再无别人的气息。
上一次在离开神都之前,晏缙原想将心中的话说予白楹听,但最后却没有寻到合适的机会。
如果现在不说,不知下一次两人安静地独处又是何时?
但晏缙仍犹豫,他不知自己现在说这些迟了百年的话是否合宜。
有些事与拔剑出鞘完全不一样,出剑不需要迟疑,可有些事光是放在心中,就足以让人辗转反侧,不知如何开口。
白楹见剑修不说话,擡脚想走。
晏缙心中一紧,不再迟疑:“白楹,我在婴麟城看见你仙兽模样,发现有一处旧伤……”
“那旧伤迟迟未愈,是你在孽火狱中受的伤吗?”
白楹别开眼,无法说出否认的话。
有些话不过是自欺欺人,就连骗过晏缙都够呛。
晏缙手中握着装满寒泉藤的乾坤袋,缓缓收紧,“你养伤十年,伤口百年却未痊愈……当时该有多么严重……”
“十年……?”
白楹重复两字,她反问道:“念薇告诉你了?”
“是,她都告诉我了……白楹,我不知道你后来独自一人进入孽火狱了。”
剑修一双凤眼涩然地看向白楹,“要是我知道后面会是这样……我当初一定把所有事实,我和凝之的交易都告诉你,绝不会隐瞒一个字。”
白楹心中忽然烦躁,勉强应道:“你没错,当时你有你的考量……无人能保证自己总是能做对事,你无须介怀。”
“没错……?”
晏缙喃喃道:“明明是错的离谱。”
百年的时间,于他而言,只是身在孽火狱中的片刻清醒时间……短暂得好似他只被困在孽火狱中一个月。
他的心从未变过,可若是现在不说,或许他和白楹百年时光的差距最终会变成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堑。
晏缙擡眸定定望着白楹,胸腔中的心剧烈跳动,带着一丝酸痛。
他向着白楹跨去一步:“当时我错得离谱,既懦弱又冲动——”
“我懦弱,不敢说出自己对你的心动和担心。”
“我冲动,不愿意和你商量,而是自己孤身一人进入孽火狱。”
“有些话现在说出来,或许是太晚……但我更怕直到我死去的时候,你都不知道——
我喜欢你,在那个中秋月下之前,就已经喜欢你。”
“我曾想过和你在怀剑派长伴。就算你后来要回白家也无所谓,我御剑极快,从怀剑派到白家不过是一天一夜。”
“我还想过,等到合适时机,等到我成为一名独当一面的剑修之时,我就向你求亲。”
晏缙苦涩一笑:“可那时的我,不知道有些事不说,就再也没了说出的机会。”
“有些事错过就是错过。”
“我当初阻止你进入孽火狱,所以想用划清界限的方法,让我们婚约作废,让你不再关心我的死活……那是蠢笨,完全不了解你的方法。”
“对我而言,只是在孽火狱中睡了一段时间,对你的心思虽然没有说出口,但也从未变过。”
“可对你而言,岁月已经真真切切过了百年……当初深深伤害你的我,被你忘得越早越好。”
晏缙将手中的乾坤袋轻轻递向白楹:“无论你怎么过,只要开心顺遂就好……不管是我,还是别人,只要能让你过得快乐就好。”
“白楹,要开心自在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