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剑声音无情:“剑尊不会是江北辛这样的人。”
“私欲……?”
晏缙喃喃:“可那些分明是我师父的愿望。”
“只为自己的愿望,为私欲。”
仙剑漠然的声音在晏缙脑海中久久回荡。
为自己,便是私欲?
晏缙几乎讥诮般反问:“你自诩‘仙剑’,觉得自己干的都是为世人好的事,却不允许世人心中装着与自身息息相关的愿望?”
他的声音慢慢散去,仙剑没有再回答。
晏缙等了半晌,才问出最后的疑惑:“纵使我师父是为了自己,但他拔剑就活该被你击伤至修为下跌一整个境界吗?”
仙剑却开口回答了:“拔剑失败就会遭受反噬。怀剑宗剑修进入瞻方秘境之时,心中都十分清楚。”
晏缙顿时沉默片刻。
是了,怀剑宗的剑修都知道,拔剑失败之时会受到反噬。
所有进入瞻方秘境,为了见到瞻方仙剑的怀剑派剑修,心中其实都是同意此事的——
或许所有人,包括他自己和师父,都曾认为自己会成功,不会受到反噬。
晏缙握住仙剑剑柄,感受到仙剑近乎于无的重量。这说明,只要他轻轻擡手,他就可以拔出瞻方仙剑。
这会是他第二次拔出瞻方仙剑。
但晏缙却忽然松开了手。
虽然眼前的利器为仙剑,其实也不过如此——
它到底怎么看待那些期望见到它的剑修?
它又在选些什么?它在渴求完全没有私欲的人类吗?
可人,都是有私欲的。
若能控制自己的私欲,不伤害天地万物,那又有什么错呢?
晏缙转头离去,循着来时的路,离开瞻方仙境。
*
刚从瞻方秘境出来,站在四祾岛上,晏缙忽然听见传遍怀剑宗的钟声。
一名长老自四祾岛外飞来,眨眼间落在地面,疾步走到怀剑派掌门谷杳生身旁。
长老焦急道:“扶莘带着弟子们去姬家怛狱,但秘法符箓燃烧,只留下匆匆几字,说是在姬家怛狱遇袭了!”
前方不远处的掌门神色微变:“是何人?”
“言语匆匆,只说了四个字……”
即便长老压低声音,但晏缙却听得一清二楚——
“魔神一魂!”
晏缙的心莫名一紧,几乎在瞬间想到白楹。
太过于巧合了。
白楹胞妹有着姬家血脉,甚至被藏起来百年……而现在被魔神一魂袭击的也是姬家怛狱。
种种事迹缠在一起,让晏缙脑中的弦瞬间绷紧。
他毫不犹豫地转身,剑尖一点,跨入尚未被掌门关闭的瞻方仙剑秘境。
晏缙脚下生风,重新站在瞻方仙剑前方。
他伸手紧握仙剑,却被猛地震开——
仙剑声音响起:“你今日已经来过这里一次,等十年后的瞻方大比再来此处。”
晏缙皱起眉头:“瞻方仙剑,你没听见刚才掌门与长老说的话吗?”
“听见,又如何?”
“姬家怛狱被袭,若是怛狱破灭,不知会有多少堕仙会逃出来,到时候又有多少无辜的人——”
晏缙止住急切的话语,等着仙剑反应,但结果却令他失望。
仙剑回道:“我只会在选出剑尊后离开秘境。”
“为何?”
“这是自古以来的规定,没有剑尊,我不会离开秘境。”
“规定?”
晏缙喃喃:“我看更像托词……仙人已经去往蓬莱多年,世上仅存的仙器不过几把,你若想出来,还有谁能拦得住你吗?”
仙剑沉默。
晏缙冷笑一声:“明知世间有难,却见死不救……这就是仙剑?”
仙剑喝道:“放肆——”
话音未落,数道带着仙剑威压的凛冽剑意忽然从半空中显现,朝着晏缙攻来。
晏缙反应极快,手擡起的瞬间,已经聚灵气成剑握在手中,挡下攻击。
每对上一道剑意,晏缙身形后移一步,但他手中剑丝毫不俱,以凡人之力挡下仙剑的威压。
直到最后一道剑意消失,晏缙唇边溢出几滴鲜血。
他擡起左手,擦了擦血迹,直直望着瞻方仙剑,“到底是我放肆,还是仙剑你可笑?”
“你看着所有怀剑派剑修,修炼一生也只是为了见你一面,你是不是心中很得意?”
“还是你觉得凡人呱噪,扰了你这个高高在上的仙剑?”
“你甚至说我师父私欲过重……可你明知世间有难,不也毫不动容吗?”
“我师父或许‘不配’拔出你这把仙剑。”
晏缙眼底满是讥诮,“但我看你,也不配做什么仙剑。”
“你就守着这方瞻方秘境,高高在上看着世人受尽苦难吧!”
晏缙不在意四周隐约的凛冽剑意。
他转身离去,直到即将踏出石门之时,忽然听见一道剑出鞘的声响——
那剑鸣声既清又冷,宛如凛冽的寒风吹过,久久未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