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成何体统!
姜小满忽听得心头“扑棱”一响,直撞得胸口发闷,手心微微渗出汗来。一阵恍惚袭来,像是有什么不好的预感盘桓心头,挥之不散。
“小姐……小姐?”羽霜轻声唤她,方将她从那纷乱思绪中拉回。
鸾鸟朝廊檐方向递了个眼神,姜小满循声望去,见凌司辰正缓步而来。少年宗主一袭玄白礼服,缠枝纹在阳光下蜿蜒如河。
他面色清润,日光在眉间泻下一片淡金暖意,柔和却不刺目。
走近后,凌司辰左右一瞥,似欲言又止。未曾开口,便已伸手握住少女的手腕,将她引走。
羽霜本能地欲跟上,姜小满却微微擡手,示意她留步。
繁花荫下,影影绰绰,微风拨开枝叶,送来一缕不知名的花香。
“怎么了?”姜小满问。
凌司辰目光微敛,低声:“你那丫鬟……为何总是一副要杀了我的模样?”
姜小满一怔,下意识地回头望去。
映入眼帘的却是羽霜温温静静的面容,唇角轻抿,浮着一丝恬淡的微笑。
她回过头,眨眨眼:“没有啊,这不是挺好吗?”
凌司辰再次朝廊下望去。
“刚才可不是这样的。”他拍拍姜小满,示意她再看。
少女顺着他的手势再度回头。
只见羽霜依旧含笑而立,眸光清润如初。
“?”
姜小满回过脸,歪头。
这一回,凌司辰有些懵了。
“奇了,每次你看,她便是这副笑盈盈的模样。可我只要一瞥,她就像要把我剁了似的——你从哪寻来的丫鬟,没什么问题吧?”
他压低了声音,姜小满却“噗呲”一声笑出来。
“没问题,她是世上最好的霜儿。”
——就是和你有点仇。
她心中轻叹一声。
虽说彼时无可奈何,但仇怨也不是因为不知就能化解。
少女敛起笑意,“可能……她有点害羞吧,毕竟跟你不熟。”
“害羞?”
凌司辰觉得不可理喻,害羞是那种杀人的眼神?
可他没再多言,将这事抛开不提,眼下还有更紧要的事。
他沉了沉神,双手按住姜小满肩膀,“一会儿我就进焚香堂了,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给我吗?”
姜小满便开始冥思苦想。
她是做过功课的。
按凌家古训,新任宗主继任前日须入焚香堂,以蓬莱秘制熏香沐身三个时辰,净心去垢;接着,入凌家祠堂静候九个时辰,真人诵经,亲诵祖训;
出祠堂时,会在其手中种下剑藤咒文,以剑藤攀入血肉为印记,待大典时引蓬莱圣水浇灌洗净,使剑纹融入骨髓,以示誓言与传承——此剑纹不褪,直至进棺,抑或飞升脱胎换骨。
整套流程,她都了解了个明明白白。
少女这便上前,替这新宗主拢好外衫,瞧着他仍站着不动,又撚了撚衣袖边角,把他一身弄齐整了才满意地收手。
“去吧,闻香叶的时候别睡着,种剑纹时手别抖。”
她语带调侃,眸底笑意浅浅。
凌司辰一时竟愣住。先是受宠若惊,后又觉脸上燥热,他嘴角微微扬起,似要压下笑意,却怎么也压不住。
可他到底是新宗主,还是努力装得从容,任她打理一番。
“嗯,待大典结束,我便来找你。”他说着,“至于外面的事……”
姜小满擡眸,清亮的眼闪光,“放心,答应你的我定做到。你且去,都交给我吧。”
*
送走凌司辰,姜小满独自一人折回原地,羽霜立在花树下等她。
少女走入斑驳的光影中,眉目微垂,权衡思量才开口:“霜儿,你还是下山去吧。”
今日是迎宾之日,毕竟这是岳山结界内,人多了她心中总觉不踏实。再加上秋叶那未说完的传音,仿佛悬在喉间的一根刺,怎么都拔不尽。
于是便将那片叶递与羽霜,让她循着气息去找找。
羽霜素来听她命令,未多言,略一躬身便依言而去。
目送她远去,姜小满吁了口气,可那份压在心头的不安依旧难散。
——
正此时,耳边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
姜小满擡眼望去,只见一道敦实的身影穿林而来。步履匆匆,额间汗水滚落,四下张望,似在寻人。
来人不是旁人,正是荆一鸣。
“满、满妹妹!阿辰带你回来啦?”
他应是才回到岳山——早前姜小满找他时,他却不在。
姜小满却无甚情绪波动,面色如常,仅淡淡回道:“嗯。”
荆一鸣听了,嘴角勉强牵出一丝笑,然那笑意不达眼底,反倒僵在嘴边。
“我就说嘛,阿辰这继任大典上怎少得了满妹妹随行。他……他人呢?”
“他已经进焚香堂了。表哥找他有事?”
“也——也不算什么大事,哈哈。没事没事,来看看你嘛。”
“这样。”
见小满答得寡淡,脸上又没甚好颜色,荆一鸣立时变得窘迫。他抠着后脑勺,语气磕磕绊绊:
“上、上次……对不起啊。我其实、其实……那道人他、他说了,不会伤害你的……”
他约莫太紧张,竟说得语无伦次。
姜小满点点头。
心里暗道:是不会伤害,不过是想将我炼成个傀儡罢了。
她走近一步,擡手伸过去,谁知荆一鸣忽地闭眼,身子一闪,竟本能地往旁边瑟缩开去。
那样子,倒让姜小满有些怜惜了。
她收回手,语气稍稍温和了些:“我是想看看,那道人用来威胁表哥的东西还在不在……你还好吗,表哥?”
荆一鸣身子微颤,看着腿都要软了。
他抖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挺直身子,双眼无辜地耷拉下来。
“没、没关系的……满妹妹平安无事,我、我便什么都好了!我已经没事了。”
他嘴上说着没事,嘴角却强行扯出一个笑,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姜小满盯着荆一鸣,眉头轻蹙。一段时间不见,荆一鸣明显清瘦了许多:面色苍白得像霜打的茄子,像是没吃好饭,或是受了接连的惊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