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那时的“献祭”竟是这个意思。
“所以……”少女声音低下去,“那些被送进‘魔窟’的人,每隔百年一次,便是蓬莱孜孜不倦地从下界选取‘躯体’……”
她的拳缓缓攥紧。
“白猿那般级别的法相战力,蓬莱自然不愿放弃。干罗武圣失败了,他们便继续找。找啊找,一直到……找到最接近的那一个。”
裘万里说着,闭了闭眼。
终是长叹一声,没再开口。
这段过往太沉,他不愿再讲。
数百年,甚至更久,才终于出现一个被白猿“看了一眼”的凌蝶衣。
可她却叛逃了。
“所以……他们才要她死。”姜小满低声说。
她拳头拧得极紧,指甲陷入掌心。
可心头压着的,却不止是愤怒。
总是这样,一个谜被解开的时候,伴随而来的却是更深的黑暗。
天岛的黑早不是一天两天,她又毫不意外。可疑点还不止这些,三法相的附身究竟是一种什么形式?为什么神龙会留下这样的东西,它本尊到底去哪儿了呢?
不过最终,都回到那一起的发生点——
一定,一定与大漠十城有关。
十城孤塔被称作炼器之地,是提取混元之力的兵器源台,但又好像不止是这样。
偏偏把归尘安置在那里,与战神候选人接触,为什么?莫非成为战神也需要混元之力?还是说,三法相本就是通过混元之力寻主之媒?
她脑中那些原本互不相干的线索,此刻似一条条支流,汇成一股主脉。
所有的谜,所有的线,终将在那座塔中汇拢。
她必须去一趟。
找到那塔的遗迹。
也许,她就能知道“金羊”到底是谁;
也许她还能弄清楚,九曲神龙、混元之力、蓬莱兵器之间,藏着怎样的因果联系。
*
太多谜团要解。
看似豁然开朗的答案近在眼前,又好像仍远得触不到边。
但至少,从小姨丈这里,她终于将许多一直想不通的点串上了。有时候就是这样,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其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所以有时候钻牛角尖也是没用的吧。
姜小满长吁一口气。
“所以,姨父您,”她开口,语声不似方才那般压抑,似沉静下来,“您其实早就怀疑此事与蓬莱有关,所以才一直没有把小姨的事说出来,是吗?”
裘万里此刻正收着拿过来的书和信。
他也冷静了许多,没再如先前那般激动。
他捋平了气息,声音低了些:“我不确定芸儿当时是否在场。她和凌蝶衣,或许并没有碰上。可只要让他们知道,那时还有‘第三个人’,看到了‘金羊’之身,而那个人就是芸儿……”
“那她,就真的没活路了。”
姜小满看着他弯下腰,将散落的卷轴一一拾起。
她又问:“那爹爹他们知道此事吗”
裘万里却是摇头,“我一向听你爹的。他说别告诉他,我便不说。”
他顿了顿,似是不愿姜小满误解,又补了一句:
“不过你也别怪他,大漠、潜风谷的先例你也知道,还有被迫自戕的凌正晟。杀再多凡界的人对蓬莱来说也无关痛痒。你爹……背着姜家两千条命,他不能赌。他要保住整个宗门,就只能当个‘什么也不知道的人’。”
“可爹爹……却让您告诉我。”姜小满轻声道。
裘万里一怔,手中动作一滞。
他把那些书册卷轴一一收进一旁的篓筐里。
旋即,他回过身来,露出一笑。但那笑意转瞬即敛,声音也随之低沉:
“他说,只有你可以。”
短短几个字,却落得很稳。
“他也没告诉我具体的缘由。只是说,如今的你和从前不一样了。”
“若这世上还有一个人,是我可以信任、可以托付这些秘密的……那个人,就是你。”
姜小满怔住。
“我……”
话到嘴边,却停住。
她一时说不出话来。
她的爹爹,一直是个温和散淡的人。
不苛责,不多求,从不将“责任”二字强压在她身上。
也是知道了她的身份,还愿意认她做女儿的人。
不是忌惮,不是逃离。
而是……更深的倚重。
“当年啊,是他让我退出宗门、隐忍不发。”裘万里继续道,“你爹呢,平日看着云淡风轻,不争不抢,没什么追求,但其实啊,他比谁都看得明白,冷静,睿智,他一直是我最佩服的人。所以我相信他,也相信你。”
说着,他忽又补了一句:“而且啊,刚才来的时候,你也证明了你的实力。”
“嗯?”姜小满擡眼,一愣。
裘万里道:“方才来这里的路上,布着十三道咒阵,可全是开启状态。”
姜小满眨了眨眼,“可……可我以为是跟着姨父您才……”
“没注意吧?”裘万里笑,“我念的是单人解咒,我一走过去就复原。可你一路踩来,竟毫无阻滞。”
他望着她,神情不再玩笑,而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当年,这可是连银狮尊者也能困住的咒阵啊。你……已经不再是那个需要人庇护的小满了。”
“不管你体内这股力量是什么,你比如今仙门所有人都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