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弈眉头一皱,盈阙被带回天宫之事背后牵涉魔族,诸方不曾泄露,眼前这女子若不是盈阙,又是如何知晓的?藏得这般深?
他偏头与阿元对视一眼,阿元仍笃定地摇头。
看着他们,影卿灵光一闪:“是虫子……”
山河宫里的虫子多是不假,但盈阙身边,除了在万魔窟那段日子,从来都没有虫子敢近身的。山河宫盈阙去的不少,那里的虫族大多都修出了灵性,往日一见了她,早结伴逃之夭夭了,哪会成群结伴地凑上来。
花皇都没瞧出自己的底细来,那群虫子还能忽然就生出慧眼,挑着人来欺负?眼下看来,定是天孙元的手段。
阿元坦率地点头承认了重新把剑抵上影卿的脖子。
影卿忽而堆起了满面的笑,两手握着剑尖,小心地避开剑刃,离阿元稍稍近了些。
看着盈阙的那张脸冷不防笑得眉眼弯弯,白弈不由打了个寒颤,这下他对阿元的话深信不疑了。
阿元皱着眉:“好好说话。”
影卿仍笑着:“大水冲了龙王庙,是自家人呀!”
白弈握住阿元又要举剑的手:“说能教我听得懂的话。”
影卿耸耸肩:“我是盈阙养的那只小狐,在广山寺我们骂过架的!”
白弈:“……”好的,这下子更没什么可怀疑的了。
看了他们一眼,见他们听进去了,影卿才继续道,“那日在忘川之畔,你们天族来的神仙要带走盈阙,花玦不肯,为了安抚花玦,盈阙便把我留下了,扮成她跟在花玦身边。”
“哦——”白弈点点头,“既然都说明白了,那我们过去吧。”
“……”影卿,“等等!容我想想……”下一个谎该怎么撒。
“还想什么?再想佛祖的佛殿就要塌一半了!”白弈不能理解。
“佛殿稳得很!等等,我方才想说什么来着……”影卿烦躁地拍了下脑袋,“啊!想出来了,你们不能过去!”
白弈也很烦躁,在轰鸣中吼道:“为何!”
影卿回吼:“你们是不是得天帝密令来捉……不对,是诛灭,你们是来诛灭花簌的?”
他们这回沉默了,对视一眼,阿元紧蹙着眉:“你……”
“我也是!”
见他们不信,影卿便又喊了一遍:“我也是!”
影卿说:“是我盈阙的师父,白泽帝君的意思。他去了趟山河宫,让我看着办。原本依着帝君的意思,还有些不忍心,毕竟是一族的性命。但小狐看,魔族若逃出万魔窟,掀起大战,才是真的不忍心。是以我便打算留在魔女花簌身边,得其信任,再诛杀之。”
“小仙姬有此觉悟,甚好甚好!计也是好计,不过,”白弈疑惑问道,“为何我们不能过去?”
影卿循循诱导:“这是哪?是须弥山,是佛门。须弥山的尊者是什么心怀?慈悲为怀,舍己渡人!我们这么直接过去妄造杀业,且不说魔女花簌自己便身负神树神力,极难对付,而且虽说尊者们现在还在压制她,但你们若杀过去,他们便要来打我们了,难不成还真和诸位尊者动手?这势必不成!还得小狐去,趁着场面乱作一团,暗戳戳一刀子误杀了,一切便都了结啦。”
白弈出主意:“那我们遮掩一下杀心,装作去解围的?”
影卿抹了把脸,搭上白弈的肩,满眼真挚的眼睛眨了眨:“连小狐都猜着了,那边那些活了好几十世,过了好几万劫的想不明白?就算尊者们常以善念度人,一时猜不着,那花玦呢?他是急,比你急多了,可他又不傻!”比你不傻多了。
白弈弄明白了,他们是不该过去:“那怎么的?你过去暗地里捅刀子,本君同阿元守在此处,不让她逃了去?”
虽说这话不中听,有抹黑她神格的嫌疑,不过两害相权取其轻,比起放他们闯进宝殿,影卿还是欢喜的,总算没白费了她十斤的口水。
“不过……有一桩不大好……”影卿装模作样忸怩道。
白弈急忙追问:“哪里不好?”
“眼下是没有什么不好的,只是日后万一东窗事发,被白泽帝君知道了小狐自作主张,还冒用他的名号,败坏他的声誉,我这……”
白弈松了口气:“嗐,这算什么麻烦的,小仙姬深明大义,届时本君与天孙必定在帝君面前为你求情。”
“那可再好不过了,多谢二位殿下!”
影卿又看向阿元,他一直没说过话,就静静地听着她和白弈一来一回地说,便试探道:“那我过去了?”
白弈托付重担一般地,沉重地一挥手:“去罢,千万当心。”
影卿潦草地点了一头,仍旧望着阿元,那股古怪之感越发浓烈。
阿元终于回应了:“嗯。”
影卿莫名觉得何处不大对劲,却实在想不明白,索性强压下了那古怪之感,头也不回地往来处飞去。
大雄宝殿的动静越来越大,将至眼前时,佛光忽然大涨,直压下了四方蔓延的邪魔黑气。
遥远的梵锺磬音忽而响起,悠远绵长,清心镜,明灵台。
撞碎了须弥山的一片死气,涤荡了天地间的浑噩浊气。
影卿被忽起的万丈佛光晃盲了眼,又被佛音震得摔到了地上,最后,只来得及吼出一句:
“你老祖的!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