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它这粉嫩水灵的,老小子还护着不让我吃,肯定甜的!瞅你这小气劲儿!罢了罢了,本帝君不稀罕……”
“唉哟,你怎么还抢!”
“本帝君我就……咦——酸!”
盈阙这时才掀帐进去,白泽帝君正捂着嘴,一脸纠结,满眼惆怅,而陆吾则在悠然自得地收拾他的兵书。
白泽帝君还在心疼他的牙,酸得说不出话来,陆吾便好心地代他问道:“你怎么来了?”
白泽帝君连连摆手,从茶盏里捞了一把茶叶嚼了会儿才缓过来:“来得正好,刚巧有事要告知你。天帝把花皇一族派来了,花缱也要来。”
盈阙愣了一下,陆吾已问道:“四公主不是带足了医仙么,他们一族并不善战,怎么派他们来这里?”
白泽帝君说道:“行云打听来,天帝得知花皇之子跟随魔族去了万魔窟,气得不轻,便把他们一族发配来了。”
盈阙说道:“可花皇已将花玦放逐,他的事已同山河宫无干。”
白泽帝君摇头道:“花缱明里撇清,暗里私放的把戏天帝能看不出?这回你们把魔子让魔族抢了去,致使魔君打开封印,他能不气?”
盈阙不以为然:“神族如此对待魔族,战争不过早晚。”
白泽被噎了一下才道:“那战争的起因也不该是你们。”
盈阙平静地反驳:“盘古大神才是起因,神族的放弃才是根由。”
白泽帝君吹着胡子瞪着眼,平了会儿气,才面朝陆吾,客观地评价道:“咱家这姑娘净说大实话,昂?”
陆吾哼着鼻音回道:“嗯——”
盈阙见他们无话,便行离去。
白泽帝君看着落下的帐帘,想了想:“对了,她来干嘛的?”
陆吾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很快也起身告辞。
白泽帝君忙喊住他:“你不是来研究兵书的吗,还没推演完呢?”
陆吾奇道:“谁说我是来推演兵书的?我可是大获全胜!我就是来给帝君送果子的。”
在白泽帝君反应过来前,陆吾已飞快地逃了。
春浦在夜里变作了星河,远处岸边火光连天,叫杀声一刻不歇。
盈阙化出一叶扁舟,在春浦上漂着。
扁舟忽而一沉,在水上压出圈圈涟漪。
“有凤帝在,不必忧心,还来做什么?”陆吾枕着手,往后一倒。
盈阙没有回头,仍望着那边火光:“他们来为那个魔将报仇,还是得来的。”
陆吾漫不经心道:“未必真是报仇,他们世世代代受浊气侵染已深,杀性甚重,心中不见得还有情义。”
盈阙喃喃:“是吗?”
“刚刚去找白泽帝君是想去万魔窟?想去救花玦?”
盈阙点了点头,却又徐徐摇头:“小狐貍已经去了,况且他不会走的。”
陆吾手痒地拨了拨水,小舟漂得更快了些,水里的星星被搅成一团又一团。
盈阙望着那火光里被灼烧的黑气,蹙着眉问道:“最怀仁爱的神,真的会被一团无知无灵的浊气变成只知杀戳的魔吗?如果是,那他们为何而报复,为何会心怀愤恨?”
陆吾思索片刻,才认真地说道:“你说的有道理,是我说错了,因为知对错怀情义,是以积愤恨,誓报复。那你还为难什么,想救魔,却对不起被他们杀死的生灵,除魔,可又觉得他们可怜?”
她并不为这个为难:“世上原本没有魔族,魔是神为救世而来,这场战争其实,只是选择舍弃的神与被舍弃的神之间的恩怨争斗。我为什么要帮其中一个打这样子的仗?”
陆吾听得笑了起来,心中颇感欣慰:“原来你想得这样清楚,你的为难迟早会有结果,看来我是白担心了。你可记得我以前教你的?”
“你以前教的太多,你说哪一句?”
“你以前听不懂的那句。”
“以前听不懂的有很多。”
“……现在也不懂的那句。”
“现在不懂的也很多。”
“……道得自因果,而因果出离一切道法之外。”
“不懂。”
陆吾解释道:“我们无法以道去推算因果,可是因果却决定了众生的道。”
因果与道?盈阙默默地重复了一遍,豁然明悟。
是她在以道求算一个果,可是众生之因结众生之果,何止亿万种,善因未必结甜果,苦果未必不能成善因。
过去她行事从不求果,随心所欲,是因为她也从不问因,所以有道如同无道,轻易动摇。
待盈阙回头找陆吾时,才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经走了,小舟也漂得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