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真是相弦那一声吓着了梦貘,玖洏怎么也不能哄它抱一抱。
玖洏将腓腓先放回地上,腓腓也不缠她,欢欣地便凑到梦貘面前,拿大尾巴盖在梦貘头上,像是在安慰它。
玖洏不能安心,对相弦道:“师兄且去我殿中坐坐,我问阿元去,到底要怎么办。”
相弦点头,嗯了一声。
玖洏急吼吼地就要过去。
“玖洏!”相弦忽又喊住她。
“什么?”玖洏回头问道。
“为何……偏喜欢他?”相弦回身注视着玖洏,走上前一步,问道。
“没……”玖洏反口便想说没有。
可看着三师兄温和关切的目光,却说不出口,玖洏思索半晌,终是认真地说道:“没法子不喜欢呀。”
她有千言万语,可好像又只有这一句话。
“可是玖洏,即使喜欢他,你有想清楚要留下吗?你也喜欢这天宫吗?”
“在山林之中住久了,便是住这天宫,也没什么。”玖洏笑道,“再说,我要是住腻了,自可再溜出去,师兄你别担心,阿元他也会帮我的,他很好。”
相弦看着她这般笑容,担忧道:“他是回来做天帝的,你也准备好回来做天后了吗?真的想清楚了?”
玖洏不以为意:“那有什么?师兄你太多虑了,且不说天帝还在呢,就算以后阿元真继任了天帝,做天后有什么难的,其他神仙能做得,我也能呐!”
“那就好。”相弦本想再摸摸玖洏的头,手伸出一半却还是放下,退回一步,“认真想过就好,认真喜欢就好。”
玖洏看着他手落下,皱眉道:“师兄,不管是山林间的小凤鸟,还是天宫的少妃天后,我都是玖洏,我们总还是师兄妹,天长地久,玖洏依旧也认真地喜欢你们。”
玖洏盯着相弦不放。
相弦到底还是擡手揉了把玖洏头发:“知道了!不是担心阿玄么,快去吧。”
“嗯!”
玖洏风一阵似的跑走了。
凌霄殿外没有仙侍仙将守候,玖洏一路往里走都没有遇到阻拦,这很不同寻常。
直走到大殿外,一道琉璃盏砸碎在地的声音,刹住了玖洏的步子。
“想做什么?”天帝苍老却平静的声音传出来。
玖洏不由心惊,她从未想过,强大如天帝,也会有这般孱羸之时。
只听一声闷响,像是跪地之声,阿元答道:“孙儿一时不慎,行止无状,还望陛下恕罪。”
“起来吧。”
一阵衣袍窸窣后,天帝的声音又响起,意有所指:“是不慎便罢,若是心有不满,便不可。”
“为何?”阿元隐忍地问道,“他们一族绝无反叛之意,为何定要如此?”
“这数月来的杀戮灾祸,难道还没有告诉你缘由吗,若魔子出世当日,你便能狠下心肠,舍弃他一族,又何来今日之劫?”
“难道便只能如此?陛下,如今八荒六合皆知,魔族之恨源于神族当年的背弃,因舍弃而起的战争,不会因为舍弃而休止。我们今日能舍弃花皇族,他日还会舍下什么?直到最后舍弃一切,再没有可以舍弃的吗?”
天帝没有回答他的话,反问道:“阿元,你知道神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阿元不想天帝会忽然这样问,虽刚刚的话还没个结论,却只能咽下本要说的话,回答道:“守护世间。”
“说得好,那天帝存在的意义呢?”
殿中有几息的沉默,而后才听到阿元继续答道:“守护天道。”
“神族诞生,本就是天道的一环,即便是天帝,也无法真正完全窥见天道,是以天道无需守护,天道自在。”
“那是什么?”
“是法则秩序。法则在天地间运行,确保万物平衡,神,本是法则的使者。”
“您想说什么?”
“天帝的存在,不是为了守护所谓正道,不是为了做个无愧于心的逍遥神仙,享受世间的安稳快乐。天帝承应天命,就是要做尽那些冷漠无情之事,不会论善恶是非,因为法则秩序,正是无情无义,无分正邪。”
“是如此吗?”阿元的声音显得迷惘。
“阿元,你以为,天帝高高在上,只是因为凌霄殿的帝座永远在众神头顶吗?”
“陛下,也许我已听懂,但我依旧不愿如此。”
“守护世间正道,赐予众生福祉,所有神仙都能做,但天帝之责,惟有你担当。你如今成为了一个很好的神,望你今后亦能做好一个天帝。”
“天帝之道,踽踽独行。而父君当年,洛水苦战而亡,乃行大道,有同道者无数,若父君仍在世,今日该当如何?”
“渡过雷劫,得承天命,他也会如同本座一般,登上八荒六合至高天帝之位,阿元,你也不外如是。”
听到这里,阿元尚未回答,玖洏已不想听下去,仓皇而逃。
殿中,天帝与阿元一齐看向云雾掩映的大门。
“这些话为何要让她听?”阿元脸上没什么神情,木木地问道。
“本座看她是你心仪的天后,如此懵懂,不会是神族之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