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若,你在养花时倘若见到魔君,请代我转告她,阿玄生为神,不惧劫难,只要不死,刚刚这些话,在魔域的每一日里,我会对见到的每个魔说,说三遍四遍,百遍千遍。总有一个魔,他不想永远泡在血里,辗转在杀戮间,他想无忧无患,见晴光,醉芳菲,负天之苍苍,遨游无穷山海。”
魔女什么也没说,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等候在石门外的四个魔这才进来,解开锁链,架着无力反抗的玄女出去。
空荡荡,血沥沥的石牢里,玖洏走了出来。
“她好像更傻了,也好像……厉害了。”玖洏喃喃,神情有些许恍惚。
“愣着干嘛,跟上啊。”阿盈打开石门一道缝,回头冲玖洏招手道。
玖洏回过神来,连忙从那缝中飞出去。
适才魔女说又要带玄女去拷问,且看样子,先前已多次折磨过她,虽无性命之虞,却实在让她受伤不轻,此时岂能不救她?
但等阿盈紧跟着出来时,却只见一道身影拉住玖洏,倏地晃过,只留下一句话——
“阿怿在烬池底,快走!”
是玖洏的化身。
阿盈不知连与那是何情况,但看玖洏化身能抛下他出来,定也尚未危及性命,此时且顾不上他了。
玄女与玖洏,这乍然之下,阿盈真不知应跟哪个去——玄女受刑,但魔族不会教她死了,玖洏这边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玖洏一惯心比脑快,情比智急,在万魔窟这等陌生险境,怕是难保性命。
种种思绪,瞬息间已过了一遍,阿盈啧了一声,还是追着玖洏而去。
烬池,怎么又是它,只怕又是陷阱,那不吉利的破地方!
还有这化身也是这德性,这么急着跑甚,赶着上当去么!
玖洏两腿甩得飞快,奈何一出去竟是两眼一抹黑,脚下一顿,但四面皆是巡逻的魔兵,此时已有几个注意到了这边,她只好梗着脖子,装模作样地直楞楞往前走。
幸好这时阿盈已追了出来,玖洏如获至宝地抱住,阿盈忙撇开,警告地瞪了她一眼。
玖洏冲她使劲挤了挤眼,小声道:“我的好阿盈!万幸有你!万幸常常有你!”
阿盈白了她一眼,胸口一股闷气却不能发出来,忍耐着问道:“化身呢,收起来了?”
玖洏摸了把脑袋:“你放心,变头发藏着哩,等到烬池,说不准得打起来,她还要帮忙呢。”
阿盈耷着脸问道:“知道烬池是什么地方?”
“不、不知道……”
“烬池之底有浊木,寻常魔族亦不敢擅入,连若耶在那里也险些神智溃散。我曾去过,并未关押哪个神族,也并不适合关押神族。”思及阿怿被囚万魔窟年时已久,阿盈还是语气沉重地补充道,“也不适合关押魔。”
玖洏反驳:“也许他们正是知道冥王阿伯已经伏罪,猜到会有神来救阿怿,所以将她移去烬池呢?诶,那岂不就是陷阱?”她反应过来。
阿盈又问:“是那魔族将军说阿怿在烬池吗,他为何告诉化身,化身又是怎么逃出来的?”
隐在玖洏发间的化身出声道:“魔族有队大军被咱们东望山的独门阵法困杀,这魔族将军后容便逼问破阵之法,师兄化身便用假办法换得阿怿下落,且提出留他为质,放我去救对他们而言已然无用的阿怿……阿盈,你在想什么?”
阿盈忽然沉默,半天没有反应。
想什么?想这被她亲手杀死的后容,她自己动的手,自然清楚是绝无半分生机的,但若是冒充,冒名不冒貌又有何意义……难道又是重名?
玖洏捅了下阿盈后腰:“别想了,我们先去烬池那里见机行事,阿怿未必不在那里。你既去过,定是晓得烬池在哪,怎么走?”
阿盈深深地瞅她一眼,缓缓张口,呵了一声,捂头不想说话。
这一眼却教玖洏骤然悟了,慢慢理道:“他以为我是迷晕了被抓进来的,应当不知道烬池所在,他肯放我,要不就是让我如没头苍蝇般撞进魔军手里,要不就是猜出我们在魔族有内应……阿盈快跑,他说不定就派了魔跟踪我,你快逃!”
阿盈苦笑:“现在倒能想清楚啦?也不是真蠢,偏是爱犯蠢。化身是我抓到他面前的,宁错杀,也放不过我,你便祈祷少虞别此时回来送死,咱们,等死罢。”
玖洏瞪大了眼:“也别、别等死呀……”
“你猜现下是魔头擒获了你师兄,还是你师兄拿下了魔头?”
“也是你师兄,”玖洏嘿嘿装憨,“师兄二打一,剩下些小喽啰,不怕。”
阿盈往她脑门上狠狠地戳了三记:“长长记性!”
玖洏自知闯了大祸,遂不敢还嘴,灰心丧气地问道:“眼下怎么办?”
“他还未试过破阵之法是真是假,便肯放你,看来烬池那里势必是个陷阱,去不得了。”
玖洏怯生生地小声道:“既然我们已知烬池是个陷阱,那到时应当有大魔头露面,我们可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挟持了他,一转局势不?”
“来日的天后尊上,”阿盈微笑,“咱们身陷魔窟,被万魔包围,你的分量得多大的魔头才比得上?”
好罢,是个馊主意,玖洏怅然垂头。
“不过咱们确实得去找个大魔头破局。”阿盈拍拍玖洏脑袋,“就找最大那个,才与你这任性妄为的天后相当。”
“新魔君?可这魔君一直未露面,我都不知是谁,怎么抓?”玖洏眼一亮,又一黯。
阿盈冷哼一声:“还能是谁,等砸了她的架子,烧了她的花圃,看她还沉得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