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门外等了半日,等香素凉出来赴约。
香素凉也在门里等了半日,等她离开。
一场眉眼官司下来,终是香素凉或情愿或不情愿地走出了城,到底命丧瑶姬之手。
瑶姬剜走了香素凉的心,徒留美人尸骨在冰天雪地里凉透。
裴自只给空桑去信通知了一声,从头到尾并未出手帮忙,当然也帮不上忙。不过他甚至连淋了一地的血也不说处理一下,由得路过的百姓吓得吱哇乱叫,直到被新雪覆盖。
当初那件旧官司,如今大约已算彻底了结。
盈阙继承了那两亩小田,每日里浇完水,便在田边抄抄字,陪菜苗吹吹风、晒晒太阳,顺便给桓容和新晋虎仙指点些术法。
不过小半月,菜苗死了个透。
盈阙在田边发着呆,半晌,叹:“真不好养活。”
桓容也不由感慨:“这青虫倒是好养活,瞧瞧,吃得滚圆!”
盈阙收回视线,提起锄头,打算将田重新翻一遍,桓容则在一旁整理他毕生种田心得。
直到空桑连滚带爬,急如鬼追地闯进来时,田才翻了一半。
“大事——出大事了!魔族后容杀上天了!”
桓容坐在地上,擡眼瞅他跑得气喘吁吁,碍事的广袖卷在臂上,白须白发乱糟糟地糊了一脸,遂放下笔,拎起茶壶,不慌不忙地倒了一杯,递给他。
空桑咕咕灌完,把杯子又推了回去:“再来一杯,多谢。”
桓容贴心地把茶壶直接推过去。
空桑不拒,对着壶嘴悬空猛灌几口,才翘着胡子咂巴嘴,后知后觉地问:“这茶……怎么没味儿?”
桓容忍笑道:“师傅浇菜的水,有味儿才怪。”
空桑神情顿时变得难言,丢开这浇菜壶,叠声嗔骂“臭小子”,甚至都忘了来意,看桓容写了半天的种田劄记,才又猛然想起:“又打起来啦!神女……”
桓容怼了下他的手臂,打断他的话:“此事也好意思来烦我师傅?天帝不计一切只为促成神魔修和,如今且看他怎般收场罢。”
田里,盈阙还在埋头耕地,仿佛对他们的话毫无兴趣,充耳不闻。
见她如此,空桑不由踌躇,对桓容使了个眼色。
两个便趁盈阙不注意,悄悄遛出院子。
桓容见他如此吞吞吐吐,便猜出里面还有事儿,小声问道:“怎么?”
空桑从袖子里掏出一封皱巴巴的信:“旬波送来的,被我在山门外截住。”
桓容冷笑一声:“旬波星官亲自送信……”语气意味深长。
“这信若真交给神女,她如今这样,老头如何放心?若不交,到时耽误了天帝的事儿,怎么是好?真难煞老头我也!”空桑苦不堪言。
桓容若有所思地问道:“那后容是孤身杀上天的,还是率领了多少魔军?新任魔君可有参与其中?”
“听说是率领了三百魔族叛军,正与天兵于天门交战,魔君尚自囚于天宫内,应当是与她无关。”
稍假思索,桓容直接从他手里夺过信来,空桑忙提醒:“我试过,此信非你我之力能打开!”
话未落,一把焰火已自桓容手心燃起,顷刻间,信已烧成了灰。
嗯?这么果断?
空桑震惊不已,心中慌乱大起。
桓容眉梢轻挑:“此信易毁难开,想必是写了见不得人的事。”
“那也不能就这么烧了哇!”空桑声音颤抖。
“这封信烧了是好,别教我师傅知道了。”
“怎么?难道你知道天帝陛下信中内容?”
“好猜,叛军易平,魔君难除。”
空桑闻言不解:“并无证据证明此事与魔君有关呐,若把这违约开战的罪名强行加诸魔君,肯定会令投降的魔族心生不安,和谈之盟立时土崩瓦解,那天帝岂非白费工夫?”
“正是,在这和谈初期,后容反叛,天帝必要拿他杀鸡儆猴。而这魔君,处境尴尬,不管此事是否由她背后主谋,天帝都不可能容下她,否则京沂帝姬怎好接手魔族?真当这位天帝是菩萨?此时是除魔君的好时机,此事是除魔君的好借口,不过,却不能是天帝的借口。”
空桑眼睛一眯,恍然大悟:“所以天帝陛下这是不好下手,才把主意打到了咱家神女身上?”
也是,盈阙早与天族……不,是与神族为敌过,在八荒六合各族之间都是地位超然,若她要杀魔君,天帝还真不好拦,魔族也不好怪罪。
“但这不是把锅都推给我们神女背么,太不厚道!”空桑颇为不满。
桓容嗤道:“背什么背,师傅如今连山都下不去,不正是他们造的孽,因缘果报,且让他们打去吧。”
空桑点点头。
桓容又叮嘱道:“也别告诉神尊和龙女前辈,她们未必在意师傅。”
空桑眼一瞪,一副他在开什么玩笑的模样:“我?瞒那二位?指不定她们二位现在正听着哩!”
想想也是,不过反正那二位虽未必顾及盈阙,但肯定更看不顺眼天族。
桓容再次千叮万嘱地表示,千万不能让盈阙知道这件事。
“杀了魔君,今后便不打仗了么?”
盈阙的声音蓦地在背后墙头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