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老子吃的盐比你吃的饭都多,你懂什么叫伴君如伴虎吗?
由于吕雉的安排,到底林清源他们一家也没能出宫居住,旁的也就罢了,但唯有一事,他不得不去向张良告罪一声。
这次两人见面的地点,一如当初,是渭水河畔,流水潺潺中,鸟语花香间,他们于凉亭里相对而坐,颇有归隐之士的洒脱。
然而现在的气氛却并没有那么闲适。
“母后把长乐宫内的鸿台划给了我,许诺,若我真的想收几个弟子,完全可以在那里授课。”言外之意就是,出宫的事,免谈。
“留侯,我,我……”,林清源有些语塞。
“这很符合太后娘娘的脾性啊。”张良却没有如何失望,或者说,他早就猜到了这点,心里有底了。
“看来短时间内,她是不会打消掌控一切的念头的,而我们,需要继续蛰伏。”
“至少在她面前,保持应有的恭敬与顺从,这会给我们的大业减少很多麻烦。”
“只是要委屈你了。”这是张良唯一觉得对不住他的地方。
“这也算不上委屈,我只是觉得很多事不能做的更好了,比如,这次培养我们自己人的事。”林清源摇了摇头后,提出了一个具体问题。
“小友,我听不疑说,你似乎未曾在那些孤儿们中找到特别满意的后辈,是吗?”张良不答反问道。
“留侯容禀,我们道家的思想实在是太过深奥,恐一般的孩童,没有这个资质传承,我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林清源叹了一口气。
“那敢问小友,道家学派,在我们这一辈后,可有什么出类拔萃的人才,能登史书名册吗?”
张良这是隐晦的在问他,后世记载中,道家学派挑大梁的人是谁。
林清源绞尽脑汁的回想,好一会儿才在脑中找到了西汉时期,崇尚道家学派且青史留名的大臣‘汲黯’。
但是,他没直接告诉张良。
因为,“有是有,只是他的存在,离我们稍微有点远。”林清源委婉的把对方现在可能还没出生的消息告诉他。
“那反过来想,也就是说,我们这群老家伙,还能为国出力不少时日呢。”张良先是一愣,随后就从另一个角度解析了答案。
“留侯,你这也太看得开了吧。”他这解题思路让林清源都惊呆了,而刚才还稍显凝重的气氛瞬间就变得欢快起来,可还是忍不住唤了他一声。
“不然呢?我就是再怎么纠结,难道那出色的后辈还会提前出来不成?”张良也玩笑了一句。
“这倒也是啊。”话虽不中听,可理是这个理啊,林清源也只能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好了,不提这些了,我有话要问你,是关于丞相的事。”张良笑了笑后,随即正色道。
“曹丞相?他怎么了?”林清源问他。
“前些天我去瞧他,虽精神还好,但他和我都清楚,也没多少时日了。”话到此处,张良也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只他还放不下我们的未来,故而有此一问。”他解释了原因。
“留侯容禀,父皇驾崩前,曾召了母后前去,于床榻前谈论过此事。”
“言及丞相人选,父皇曾道,萧何之后,可任曹参,曹参若去,则令王陵,只王陵颇为憨厚,不够机敏,可让陈平一旁助之。”
“至于周勃,封他为太尉,可保汉家江山安定无余。”林清源如实告知他。
“嗯,先帝的安排很妥当,可见他是十分了解我们这些老臣的能力的。”张良点了点头。
“曹参自知大限将至,正在着手安排后事,我们也该提前布局,与接下来的几位丞相人选打好关系,以备不时之需了。”
“王陵少憨,他倒是不用担心,只陈平和周勃,是需要好好笼络的,尤其是周勃,军权不容有失啊。”他提醒道。
“留侯所言极是,所以我想着过些日子收周勃的次子周亚夫为弟子,传授他兵法谋略。”
“虽说我对此道不甚精通,但我手上倒有一件东西,想来必能打动周勃,令他把儿子送来我身边受教。”林清源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小友说的,是韩信临死前写下的那份书简吧。”
张良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毕竟,当初这个计策还是他们两个一起拟定并实施的。
“嗯,我想只要是武将,应该没人能拒绝韩信的手稿吧。”林清源摊开手,轻松道。
“何止是不会拒绝,只怕周勃自己知道了,都恨不得要到你门下学习呢。”张良还打趣了一句。
“周老将军就是敢来,我也不敢收啊。”林清源笑着回了一句。
张良闻言,亦是笑了笑,结束这个话题后,两人又聊了起来,说着说着,便又来到了学派思想传承的问题上来了。
“小友,之前我问你,有无出色后辈承袭我等的学问,你犹豫了很久,是中间出了什么变故吗?”
“还是说,在以后的日子里,我们道家的思想,已经不是主政思想了呢?”不愧是张良,只观细微之处,便察觉了端倪。
“留侯,也许你并不想知道真相。”可林清源也是真的为难,委婉的劝他别再问了。
“那就是我猜对了。”张良却从这句话中找到了答案。
“让我想想,是哪个取代了我们呢?”他沉思片刻后,“以现在的形势来看,能后来居上,恐怕不是儒家,就是法家吧。”
“留侯慧眼,确实如此。”林清源眼看瞒不过去,也只得点了点头。
“怎么?它们没争斗起来吗?”张良有些好奇。
“它们自然争斗了,不过后来在争斗中,走向了融合,后世称之为,‘外儒内法’,亦或者,‘儒皮法骨’。”林清源简单总结了一下。
“外儒内法,儒皮法骨,说的倒也不错,倘若它们真的融合,还真是儒家在外比较合适,总归讲道德礼仪的,要比严刑峻法更容易接受些。”
面对自家学派思想被人取代了主政地位,张良不仅不生气,还给出了十分中肯的评价,这让林清源着实不解。
“留侯,你怎么……”,他想问为什么,可又觉得有点冒犯,这才话到一半就止住了。
“我怎么这么大度是不是?”但张良却不避讳,直接把后半句接了下去。
“小友,你看这渭水,自西向东,日夜不停,无边无际,可它无法倒流,这就是自然规律,道之所在。”
“人间的纷乱起伏,亦是如此。”说着,他指向了凉亭不远处的河流,借此教导他。
“既然无论发生什么,都是道的一环,那我又何必忧心忡忡,担忧不止呢?”
“倒不如把握住当下,不是吗?”他挑了挑眉。
“那留侯,你知道为何将来我们道家思想会让步于儒法两家吗?”这是林清源好奇却不解的点。
“因为我们的思想,不完全属于政治层面,更多的是超脱人间,契合天地运转的至理,是出世之道。”
“而儒法两家,却是入世之道。”
“眼下大汉治国用我们的思想,那是因为连年征战,百姓和国家都虚弱不堪,无力,也不能再起争执,需要顺应自然,休养生息。”
“可等恢复了元气,甚至更进一步,过的更好了,人们就会产生各种欲望,埋下动乱的种子。”
“这种动乱,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平定的,更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解决的,必须上升到国家层面进行引导和整治。”
“那么儒家和法家也就有了用武之地,可以大放异彩了。”张良为他细细讲述三家思想的不同之处。
“儒家主张德治,而法家推崇法治,但无论是哪个,都不适用于全部,所以他们才会走向融合。”
“能讲道理,听进去的,便用儒家的德治感化,穷凶极恶,罪无可恕的,便用法家的法治处置。”
“两者合二为一,取其精华而自用,方能尽善尽美。”林清源若有所思道。
“不错,正是如此。”他能自己推到这一步,张良实在很欣慰。
“但有一点还不完全,”他擡起右手食指晃了晃。
“请留侯赐教。”林清源恭敬的行了一礼。
“尽善尽美,”张良重复了一遍他的话。
“尽善尽美怎么了?”林清源不解。
“尽善尽美只是一种追求,而不可能做到,”张良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