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怕死还胆小,这便好办了。
“夜深人乏,我举得也倦了,若手一抖,这匕首不当心伤了、杀了公子,”云端宁一顿,凤眸藏着流连翻转的狡黠,“公子想说也说不了了。”
徐拂月心底里什么情绪都有,一时间翻腾涌动,颈上的刺痛,云端宁居高临下的折辱,又惊又怒之间,他竟是陡然平静了下来。
擡眸冷冷地迎上去,使得匕首又刺得深了些。
见徐拂月这般破罐子破摔,索性和她硬碰硬,她唇角一沉,眸色暗了暗。
徐拂月咬牙切齿道:“我平生最恨旁人威胁,你要什么,我偏不如你意!”
他双眸紧闭,恶狠狠道:“有本事你便杀了我!”
云端宁指尖蓦地收拢,攥紧匕首。
她依旧不是轻易退让的人,两个人就这样僵持着,锋利的刀刃还在放着徐拂月的血。
徐拂月唇色发白,不肯松口。
还是那边自始至终未出一言的萧煦淡淡开口,打破了这僵持的局面。
“叶靖安无辜,若阁下念及些许师徒情分,还请据实相告。”
云端宁微微皱眉,似是有些惊讶于萧煦同这人说话也太客气了些。
和这种人,不来硬的,只会让他蹬鼻子上脸。
谁料徐拂月听了萧煦这话,竟是冷哼一声,瞪了云端宁一眼,继而向后退了退,远离了那匕首。
虚虚捂着渗血的脖颈,呲牙咧嘴地应了声:“早如此,你们早便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了。”
云端宁一愣,听他这言下之意,方才那副视死如归的模样,不是对叶靖安之事绝口不提,而是在因自己威胁他?
简直荒唐。
云端宁有些幽怨地乜了他一眼,适才就应当多割他一会儿。
徐拂月神情倏地有些凝重,颈间一道血丝顺着指缝缓缓流下,云端宁皱眉看了他一眼,丢了个帕子给他。
徐拂月叫云端宁这一帕子扔在脸上,思绪回笼,毫不客气地拾起帕子就往颈上按。
他眉毛痛苦地拧在一起,闷闷地开口:“松阳江决堤那时,叶靖安同我在一起。”
萧煦云端宁俱是一惊。
叶珏分明说决堤之时叶靖安死守着松阳江不肯逃命,如何能跟徐拂月在一处?
徐拂月苦笑一声,接着说下去,语气里多了些许落寞悲戚,“他这个人,既固执又严苛,一件事没做完天塌了也不会搁置。”
“我平日里练功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他日日监督我练至深夜。决堤那天练得最晚,将近丑时,好容易结束,松阳江就出事了。”
徐拂月脸色有些灰白,默了默,仿佛那夜的大雨下进了他的眼底。
他垂着头颓丧出声:“我们当时离松阳江并不远,理当朝反方向越逃越远才是。但他不顾一切地要回去,我拼命劝他、拦他,他狠心得要命,将我打晕后仍是赶了回去。”
“他说松阳江畔百姓无辜无依,家中妻女更是手无缚鸡之力,他不能抛下他们。可与我何干?他若走了,我便没有师父了。”
徐拂月突然扯了扯唇,眼眶倏然砸落下连串的泪来。
他擡手用力地擦去,哼笑一声,摸着颈侧刀口抱怨道:“疼死小爷了。”
萧煦面色有些凝重,半晌,开口:“你可知何人掘了叶将军衣冠冢?”
徐拂月冷笑一声,指尖血迹凝成血痂,悄然攥紧了手帕。
“谁敢掘他坟墓,我一定不会放过他。”
“你杀了他?”
徐拂月擡眼对上萧煦审视的目光,森然出声:“我怎会那样好心?”
他开口说的话都夹杂着不浅的恨意,蓄着凛冽的仇怨。
“不管那人是受人指使还是叫谣言蒙骗,总之我剥了他的皮,将他剁成肉泥铺在宿县最繁华的街头,任千人日日践踏。剥下的那张皮里头放了烛火,悬在叶靖安的新墓前,令他日日忏悔。”
云端宁有些惊异。
倒不是惊诧于他手段如此狠辣,而是未曾想到他竟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自见他第一眼起,便觉得这人阴柔狡诈,接触之下更是胆小如鼠,将人剥皮绞肉之事,竟也能做得出?
萧煦依旧沉着眼,“同我去奉天。”
没有任何多余的语气,是不容置喙的命令。
徐拂月觉得眼前两个人都疯了。
一个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一个轻飘飘一句话要让他远去奉天。
徐拂月抚着颈项转身,没好气地说:“二位慢走不送……”
一句话还没说完,眼前陡然一阵漆黑,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他愕然瞪大眼睛晕了过去。
云端宁这一手刀下去并未收着力道,多半也是腻烦他敬酒不吃吃罚酒,心里憋着气。
萧煦倒是毫不讶异云端宁的举动,只是打晕了要麻烦些,还须背着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