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人鱼贯而入,摆好了数道菜肴。
扶喻口味清淡,姜令音口味略重了些,二人一块用膳时,扶喻总会吩咐御膳房做几道姜令音爱吃的,这次也没例外。
扶喻亲自夹了几筷鸭肉送到姜令音碗中,“多吃些,朕瞧你都瘦了。”
姜令音觉得他真会睁眼说瞎话,今早穿衣裳时,杪夏分明说她腰间长了肉。
“陛下觉得妾身胖一点好看,还是瘦一点好看?”她放下筷子,故意问,“如今世上都以女子纤细为美,陛下却希望妾身长胖,莫不是故意调侃妾身,打算往后嫌弃妾身了?”
扶喻举着筷子的手一僵。
他关心的话语,怎么跑到女子嘴里,变成了嫌弃?
一旁试毒的庆望不由地停下了动作,心里暗暗咋舌:也就令昭仪能同陛下说出这样的话了。
偏偏陛下乐在其中。
扶喻不自然地抿了口汤,方道:“朕没觉得你胖。”
“不必以旁人为标榜,你怎么样都好看。”
他声音低了低:“朕都喜欢。”
最后一句话他说得很轻,但姜令音还是听见了,她面上顷刻间带了笑意。
见她笑起来,扶喻暗自松了口气。
女子时常出题让他选择,看似是向他询问,实则她心中早有答案,一旦他落入陷阱,女子一定撇过脸或是不再搭理他。
眼下,显然是他的话符合女子的心意。
用过晚膳,姜令音顺理成章地留在了含清殿。
*
行宫的日子更加清闲自在,姜令音花了三天时间,将行宫逛了个遍。
扶喻还要处理政务,自然不能时刻陪同姜令音。姜令音也不需要他作陪,整日待在一起,她也觉得无趣,腻得慌。
夏日的雨说来就来,方才还晴空万里,不一会儿功夫,乌云压顶,风雨袭来。
姜令音从船上下来,打算找个亭子暂时避避雨。栖笺对这儿的路还算熟,护着她找到了一座亭子——她们的脚步猛然一停。
栖笺看清了里面的人,犹豫地开口:“娘娘,是陛下和陈采女。”
姜令音有些意外。
除了刚入宫的那两个月外,她已经许久不曾亲眼见到扶喻身边有其他女子了。
如今乍一瞧见,她竟有点恍神。
细细的雨丝渐渐打湿了她的衣裳,栖笺着急地让她去亭子中避雨:“娘娘仔细淋坏了身子。”
她怕自家娘娘因此伤心欲绝。
她知道陛下宠爱娘娘,娘娘对陛下也是上了心的,可是,陛下除了娘娘外,还有许多嫔妃,她们或许不如娘娘得宠,或许不如娘娘位分高,可终究都是陛下的嫔妃。
陛下现在可以冷落她们,往后也可以宠爱她们。
譬如琼贵嫔,在去岁的这会儿,她也是颇得圣宠的。
陛下身边不缺女子,宫中也不缺宠妃。
姜令音其实没栖笺想得这么多,她只是有点惊讶罢了,惊讶过后,她便从容地走向亭子。
“避让”一词,不该出现在她身上。
亭外站着的籍安一眼发现了姜令音,他觑了眼扶喻,故意喊出了声:“陛下,昭仪娘娘来了。”
话一出,扶喻和陈采女同时望向姜令音。
扶喻愣了一瞬,几乎是下意识地站起来,朝姜令音走来。
“下雨了也不知避一避,快进来。”
拉着姜令音回到亭中,他一边解开身上的外衣给女子披上,一边问:“方才去哪玩了?”
他语气寻常,言行举止间却透着亲昵。
姜令音耷拉着眉眼,闷闷地道:“本是去摘莲蓬的,天却忽然下起了雨。”
好在她身上并未淋湿多少。
扶喻瞧了眼栖笺,“下回出来时记得带着伞。”
栖笺连忙俯身,“是奴婢失职了,谢陛下宽恕。”
姜令音将手中的帕子递给扶喻,仰着头问:“陛下,妾身今日脸上的妆容可花了?”
扶喻压着鼻子轻咳了一声,接过帕子,装模作样给她擦拭了一番。
二人说说笑笑,不约而同地忽视了站在一旁手足无措的陈采女。
陈采女低眉沉默了半晌,终于找准了时机开口:“妾身给昭仪娘娘请安。”
她的话出现得突兀,却叫人不得不正视她的存在。姜令音看向她,倒是和颜悦色:“陈采女也是来这儿避雨的?”
她没叫起,陈采女只能保持着半蹲的姿势回话:“妾身在这儿赏花,这雨下得太急,好在这亭子能避雨。”
姜令音听了,侧眸冲扶喻道:“陛下方才可是在同陈采女赏花?倒是妾身打扰了。”
扶喻理了理袖口,随口道:“朕才从含清殿出来,碰巧遇上了陈采女。”
并非是一起赏花。
他和陈采女还没说上两句话。
姜令音瞥了眼神色不太自然的陈采女,没了作弄的兴致。
她捧起茶盏喝了一口。
后宫女子生存不易,她无意为难或是针对谁。
她不说话,陈采女也没那个胆子再开口了。扶喻坐着喝了口茶,不知为何也没出声。
他从前不是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景,也没觉得有多奇怪,可姜令音在这儿,他总有一股说不出的不对劲。
古怪、沉默的气氛持续了好一会儿。
姜令音忽然捂着胸口喊了声“疼”。
“哪儿疼?”扶喻话才问出口,便见女子面无血色,猛地向后倒去。
“愔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