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第216章我向您献媚了这么久,……
沉默是令人心痛的。德莱在展示他在所接受的教育中习得的那些技巧。他没有说话,但脸上心碎的表情让任何一个人看见都会喝令姜芜停下自己的讲述的可怜。旁观者会勒令让姜芜不要再逼迫这位心碎的美人……这对姜芜是没有效用的,她只想要解决眼下的问题,即使解决的方式会让德莱感到痛苦。
她说:“你竭力美化自己的遭遇,让你被物化赠与他人的经历变成命运使然的神迹。是因为你不想让自己太过可怜吗?”
德莱没有说话。
姜芜的手抚摸着他小腹上的伤口。这些刺青的伤口,汇聚成复杂的图案。无论这些伤口的出现是否是出自姜芜的意愿,但在这个梦境之中,的确是姜芜的手制造出了这些伤口。抛却种种原因与心理因素,这种行为可以被定义为“宣示主权”,它甚至是艳情的、具有许多的暗示意味。
主人在自己的奴仆的身体上刺青,这件事理所应当是在彰显主人的占有欲。这种行为甚至会表现出某种对于奴仆的不尊重……但是,姜芜清晰地明白,在梦境中,她作出这件事的时候,她并不是自主地控制着自己的身体,相反,她是被德莱的意识所操纵着,无可避免地在德莱身上留下印记,宣誓主权。
换而言之,是德莱希望对自己作出这样的行径。他需要姜芜在他的身上宣誓主权。他需要一位“女主人”。
姜芜尽量让自己不透露出怜悯与无奈的神情,她宁愿自己的话语显得像是无情的谴责。她说:“你美化你受过的创伤,用幻想和并不存在的‘宿命’来让自己爱上自己的主人——”
“德莱,我从前就很想问你了。你一直都表现得很爱我,也非常地袒护我,甚至愿意为我付出生命。但这种深刻的感情到底是怎么产生的?我们之间并没有发生过任何惊心动魄的事,我也没有为你付出什么,我们甚至没有相识度过一段足以产生深刻感情的时间……你总是认为你爱我,但你真的了解我吗?倘若你说无论我变成什么样子,我表现出什么样的神情,你都会爱我,那么这爱投射到谁身上都无所谓,因为你不是因为某一个锚点才爱上我的,你只是需要一个让你去爱、去付出感情的人。”
姜芜说:“其实你并不爱我,你不真正地爱任何人。你只是需要付出情感,美化自己的经历,让自己显得仅仅是为爱牺牲,而并不是真切地可怜罢了。”
德莱还是没有说话。他的嘴唇颤抖着,牙齿打抖,面色惨白。
姜芜去解开束缚着他身体各处的那些绑带与镣铐。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听得到呼吸的轻微声响,以及那些束缚用具被解开时候的细碎声音。当德莱的全身都从台子上的机构解开的时候,姜芜用德莱掀起来的衣物盖住了他的小腹,那个布满刺青与伤痕的位置。
即使她现在拥有“创造”的能力,但也不能够修复那些伤口。因为它们并不是客观地因为创伤与伤害而产生的,而是德莱在自己的梦境中为自己创造出来的,他需要伤口,于是在自己的身上设置出伤口。这种心因的造物是姜芜所不能影响的。
德莱从床上坐了起来。他的长发随意地披下来,垂在胸前,也披在后背。他赤着脚,整个人是凌乱的,但仍然美丽。德莱看着站在一旁静默不语的姜芜,看着她身上因为他的需求而套上的手术防护服装。小腹上的刺青伤口因为他贸然的活动肌肉运动而开裂,往外渗血,为他带来细细密密的疼痛。这种痛苦是常人所忍受不了的,但德莱如今几乎是普天之下最强大的几名恶魔之一了,伤痛对于他来说几乎不构成负担。
他问:“您说话总是这么直白残忍……您呢,我向您献媚了这么久,您有一丁点爱上我、或者说可怜我吗?”
姜芜摇头。
德莱露出一个惨败的笑容。他咕哝了一句,还是以那种他惯常用的、撒娇一样的口吻来圆滑调和凝固的气氛。他说:“您真是直接……我会很难过的。”
“我尊重你。”姜芜眯起了眼睛,她说:“我曾经就对你说过,我不会因为你的经历与你的身份对你产生任何超脱面对平等的他者的想法之外的任何感想,我想我做到了。我许诺过你自由与强大,在阵法完成之后,你可以离开我,到你想要去的任何地方去,鬼差的契约不能被解除,但我不会干扰你的新生活,我可以立咒发誓……”
“但是德莱。”姜芜接着说道:“你尊重过我吗?你对我谦卑,崇拜我,爱我。但你并不了解我,也没有对我投射任何真正针对我的情感,无论谁成为你的主人,你都会洗脑让自己爱上她吧?毕竟只有这样,你才能够从你的悲惨人生中获得少许的快乐。我只是你用来消解你痛苦的舞台装置,你自认为是悲惨的命运主角,你需要一个解救你的人、让你付出一切去爱的人,你不是因为爱而付出,而是因为想要付出才去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