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芜按下了心中的疑惑。她换上了白日穿着的装束,离开了房间。
到走廊之外,并没有红毯,也没有照明的蜡烛。一切与姜芜昨天白日看见的场景没有任何区别。当她离开房间的时候,立刻便有仆人迎上来,为她指引向前的路。
姜芜草草扫了一眼领路的那个女仆。是一个陌生的面孔,与娜拉年纪相仿,连寡淡的外貌也差不多。
姜芜想了想。她开口问道:“娜拉·波琳呢?那个昨天没有回答我的问题的女孩。我有些事情想要问她。”
走在前面的女仆愣了一下。她摸咂思考了一下姜芜说出来的这个名字,愣愣地摇头,说道:“唐泰斯府并没有叫这个名字的人。是昨天有谁冒犯您了吗?您可以把她的特征告诉我,我们会去寻找她让她给您道歉的。如果您有什么问题,也可以直接问我,我不会对您有任何隐瞒。”
姜芜沉默了一下,没有再说什么。她认为对方不会欺骗她。女仆说没有娜拉·波琳这个人,就应该的确是没有。昨晚死在她手里的女孩娜拉被这个世界抹除了。没有人记得她,她不仅仅是肉身上的死亡,有关她的一切都被这个世界给抹去了。
当姜芜跟着女仆一起走到府邸的大门前,可以远眺到花园的时候,姜芜也能够清晰地看到,那“舞台”的位置,空荡荡的,唯有几个修建雕塑的艺术工匠偶尔路过一下。倘若昨晚的事情真实发生在那个位置,那么那里至少应该留下娜拉的尸体与血迹。这些存在就足以引发一些恐慌与动乱了。
娜拉会消失,在现实世界中当然是非常严重的事情,即使有魔力的参与,也到了违反因果、影响整个世界的地步。但这里是卡穆尔的梦境,一切事件的发生都依从他的想法、他的理念而产生。在这种情况下,娜拉之所以会消失,其原因仅仅可能是因为卡穆尔认为她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存在的必要。
因为娜拉失败了,输了,所以没有存在的必要……这种做法倒的确非常傲慢。
姜芜走到“舞台”的位置去。她仰起头,看向正在被雕刻的那一大块石料。也许是因为它的确是太大了、处理起来太麻烦了,即使工匠们不断上下地雕凿着,姜芜却并不觉得进度有怎样推进。
在雕像的旁边,唐泰斯先生的夫人也站在那里。她正指挥着工人们,注意到了姜芜的到来,便转头看向姜芜,温柔地笑了笑,说道:“您昨晚休息得怎么样?”
“还不错。”姜芜摸了摸自己的后颈,她想唐泰斯府的被褥床品的确舒服,也许是因为家族是做服装布料生意的,在客房用的床单布料也是最昂贵最顺滑最舒服的丝绸。她理所应当获得完美的睡眠,除了昨晚出了点意外,她杀了个人。
唐泰斯夫人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您有任何不满都可以告诉我们。我希望您在唐泰斯府能够过上在家中一般的快活日子。”
唐泰斯夫人是一个漂亮的中年女人,整个人保养得当,几乎像是个年轻的姑娘,只在细微处能够勉强观察到她实际的年岁。在姜芜的观察中,她与自己的一双儿女都非常相像,应当的确是亲生母亲。她并非是唐泰斯先生的续弦。
二人之间一时沉默。姜芜注意到唐泰斯夫人对于雕像的热衷。她实际上并没有对艺术工匠们提出什么实际性的建议,只是指挥着说工人们是否某一处刻得不够用心?为什么雕像的两边不是堆成的?工人们只好耐着性子向她解释:夫人,没有敷衍,雕塑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的。
唐泰斯夫人只好不好意思地笑。姜芜问道:“那座雕像会刻谁的形象呢?”
唐泰斯夫人说出了与她的丈夫相同的说辞:“还没有决定好呢……但这座花园里总应该有一个雕像。”
“您希望它是谁的形象呢?”姜芜换了一个说法。
唐泰斯夫人沉默了一下。她似乎的确严肃地思考着,她沉吟,回答说:“我希望是我……不,应该是我的丈夫。”
“您很爱戴您的丈夫。”姜芜笑了一下:“甚至想要为他塑像。”
唐泰斯夫人还注视着雕像,脸上是掩盖不住的热诚。她说:“我战胜不了我的丈夫。卢·唐泰斯,他的确是一个经商天才,比我更有资格被塑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