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对抗(3)(1 / 2)

第94章对抗(3)

独自在黑暗中奔逃了很久,徐知宜方才看见原处有稀薄的一层金光,像晨曦,又像初升的太阳。

她跑过去,在那越来越明亮的光线中,微微眨了眨眼。

是的,她以为自己在眨眼,但是看在守在病床前的沈肆眼中,那只是睫毛的轻微颤动。

一下、两下,睫毛微翕,像灰色的飞蛾犹豫要不要展翅。

终于,睫毛一扬,露出两丸沉静的黑瞳,以及瞳孔中一张小心翼翼的男人的脸。

那是沈肆将头探到她跟前,正小心端详她。而她的思绪却还停留在村民激烈的暴行中,可是此刻——

她偏了偏头,后脑勺一阵锐痛,她皱了皱眉。

她难得有多余表情的脸上,因为片刻的迷惘,流露出一种孩子似的脆弱。

沈肆只觉她皱眉的微表情,像只手粗暴地伸进他胸腔,用力揪了心脏一把。

在眩晕袭来的瞬间,她赶紧闭上眼,静默了好一阵,才抑制住胃里翻涌而上的恶心,也想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怎么了?看见我高兴坏了?以为自己还在做梦?”沈肆语气轻松地调侃,可是声音却有些不受控制地发抖。

徐知宜重新睁开眼睛,声音有些嘶哑:“我梦里只有一口棺材,难道你想躺进去——”

沈肆猛松了口气。能开玩笑,证明神志清醒,没有大碍。

段梅站在病房的一角,闻言,忙探头去看。

清晨的粉白的阳光,照在徐知宜裹着绷带的头上,令她的皮肤呈现出一种病态的剔透感,但毕竟清醒过来了。

段梅抹了抹绯红的眼眶,悬了一夜的心终于落回原位。

昨日村民们虽然蛮狠,但因为有媒体记者在场,下手还是知道分寸的。

混战结束时,几个研究员因为护住了头脸和要害,身上难免有些青紫,但也并无大碍。段梅的手臂被扯脱臼,一到医院就给接上了。赵辉的背上虽然挨了好几闷棍,皮肉肿起来,却幸而没有伤到骨头。

唯独徐知宜,后脑被锄头砸了,破了皮,流着血,肿得老高,一直昏迷不醒。医生也不敢给她转院,怕颠簸太多,如果脑里有淤血反而压迫到神经。

县医院设备有限,做不了核磁共振,只能苦等。

段梅守在病床前不肯走,坚持要等到徐知宜醒来。

却不想,半夜里,一个戴着大口罩、帽檐低得几乎遮住半张脸的男人突然闯进来。

一开始,她还以为是歹人进来行凶,正想扯开嗓子喊人。

可那人一把扯掉口罩,露出那张她在荧幕上,见过无数次的脸。

她只觉这间小县城晦暗脏污的病房里,突然闯进了金光四射的太阳。

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迎向她,没有隔着任何屏幕,也不是出现在广告牌上。它们离她那么近、近到她一伸手就能摸到。甚至连唇角那一道细细的,微微上挑的疤痕,都清晰得像透过放大镜刻意摆出来的。

猝不及防地,她捂住嘴,轻叫出声。

沈肆想是料到她的举动,急走两步,竖起食指,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已经溜出嘴唇的那声惊叫,在空中拐了个弯儿,又被她硬生生憋回去了半截。

然后,这英俊的太阳神,就直奔病床而来。

她与他中间隔着一张窄窄的病床,病床上躺着昏迷不醒的徐知宜。她几乎可以感受到对面沈肆炙热的呼吸。

几乎是在沈肆低头看向徐知宜的该刹那,段梅看见他的眼眶红了。

尽管那绒密的睫毛垂下来,想要竭力掩饰他眼中的太过浓烈的情绪。然而那双眼里的担忧与心痛已经盛放不下,全都溢了出来。

段梅甚至疑心,那些流泻出来的情感,会化作一粒粒有形有质的琥珀,每粒琥珀中间都密密包裹、妥贴封存着一个徐知宜。

“之前——那个电话——你是徐教授的男朋友?”段梅圆圆的脸上浮现出一种看见海龟在天上游泳的表情。

“男性朋友——”沈肆低声说。

因为连夜奔波,他的声音有点哑,听在段梅耳朵里,却莫名觉得性感极了。她默默摸着手臂上被那声音激起得一层鸡皮疙瘩。

她也想要这样的男性朋友。

整个晚上,沈肆一直坐在徐知宜的床前。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她,视线一刻也没有离开过她的脸。

她的脸那么小,那么白、像一团蒙尘的月光,躺在同样惨淡的病床上。

那被单,也不知洗过没洗过,早已经斑驳狼藉,看不出本色了。想到徐知宜那样洁癖的一个人,曾经连握他的手,都要用消□□水喷一喷,若是知道自己躺在这样脏污的一条床单上,想必会立即蹦起来,整个人泡进消毒液里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