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程扛着行李箱上去了,李昀茜故作镇静地坐在了父母对面。
李儒峻没开口,姜敏试探地问,“怎么了?怎么突然收拾行李回来了?”
李昀茜拿起一个苹果啃,“没什么,闹离婚呗,又不是什么新鲜事。”
李儒峻假装惊讶,“这就离了?我还以为要等一段日子。”
李昀茜问,“这不是你希望的吗?”
李儒峻说,“我是希望你们离,但没想到这么快,我以为会等到琚家从丧事中缓过来。”
李昀茜冷笑了声,“算了吧,我自己以为在谈恋爱,结果啥都不是。”
李昀栖在旁边说,“离了就离了,反正没孩子,就算二婚,也有很多人愿意和你谈。”
李昀茜点头,“这是实话,既然要离,就离吧。”
她表现地很轻松,好像不要琚寻也就不要琚寻了。
实际上是怕家里人知道,是琚寻提的离婚,不要她了,那她的脸没地方放。
都什么时候了,她还在想哪个更丢人的事。
嘴上说着不在乎,表面也没多歇斯底里,只有她自己知道心里多难受。
晚上躺在床上睡不着,感觉哪哪都有琚寻的影子。
她打开微信,看到他的头像还是她的手腕,点开他的对话框,给他发了一句:[既然离婚了,我的照片你也别用了。]
琚寻没回复她,但过了一会儿,他的头像又变成了之前那串佛珠。
李昀茜这才开始哭。
感觉心被人剖开了一样。
她一气之下把琚寻删除,拉黑。
把自己的头像也换了,换成了风景图。
签名也改了:再回头我就是狗!
既然要和过去决裂,那关于琚寻的一切,她都不想再用了。
她让李儒峻把人家那颗粉钻还回去,她去京山寺把造纸术的最后一点步骤做完。
本来打算开春暖和了做的,可她和琚寻之间已经没有什么时间了,她尽快完成,尽快把他的场地还回去。
说不想欠琚寻的,其实还是欠了很多。
京山寺也是个充满回忆的地方,不管干什么,都有琚寻的影子,李昀茜心想,这段感情什么时候才能在她心中淡化,她什么时候才能放下琚寻?
不知道跟谁说,做完一天的活,她就坐在竹林小院里发呆,好像还能看到琚寻穿着僧衣在院子里教她生漆怎么调成透明漆。
她想了会儿,笑着笑着就想哭,不断骂琚寻不是人,能骗她这么久。
诅咒了琚寻半天,最后沉默下来,她还是轻易原谅了。
“不喜欢我,骂你也没用,算了,琚寻平平安安,长长久久,余生安好。”
她特意去佛祖大殿上了香,添了香油,许了愿。
双手合十,心里每一个愿望都是关于他的。
“琚寻一生安稳,长命百岁,愿他以后爱的人,也爱他,谢谢佛祖,信徒将一生吃素。”
她对着佛祖金像三叩拜,每一次都脑袋贴着地板,磕得听见了声音,无比虔诚。
她不断在心中重复:佛祖保佑,琚寻长命百岁,他不爱我也没关系。
以前不懂迷信的人,明明知道不会实现,却还要去相信一些莫须有的东西。
李昀茜现在算是知道了,原来人在特别无助的时候,真的很需要一个支撑。
而这些虚无缥缈的神灵,就成了心中唯一的寄托,好像虔诚了,心中所想就会实现一样。
她现在懂了。
这次离开京山寺,她不会再来了,希望这京山寺的神灵,都听到她的心声,庇护琚寻余生安稳,健健康康。
回到竹林小屋,把所有她用过的工具都收拾起来,放在了东厢房。
把她的东西都装进一个行李箱,让张程明天来京山寺给她拿下去。
收拾主厅的时候,看到琚寻的僧衣放在沙发扶手上,一直没洗,她看了半天,拿起来去浴室洗了,给他挂起来。
刚刚开春的天气还很冷,京山寺周围的树木都萧条,河水还没解冻。
自来水时不时就冻住了。
她把他的衣服洗了挂起来,洗了个澡就去床上了,太冷了。
穿的衣服都是毛绒绒的厚睡衣,得亏她聪明,拿了电热毯上来。
她和琚寻再没联系过,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琚寻和李昀茜离婚的事情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两个当事人都没说什么,也不知道离婚的事情是真是假。
大量网友涌入开始嘲讽李昀茜,说她终于成了豪门弃妇。
李昀茜气不过,躺在床上回了一句:谁是弃夫还不一定呢,你怎么断定是我被弃了?
好家伙,离婚的事霎时石锤了,夫妻俩离婚的事又上了头条热搜,李昀茜的回复被挂了不知道多少个营销号。
这下大家都知道李昀茜把琚寻甩了。
李昀茜发现自己又被挂了,索性不看网络了,把手机关机了,眼不见心不烦。
捂着被子睡觉,想着明天几点起床下山,张程几点到。
睡着了暖和很多,不一会儿感觉有种火热的炙烤感,李昀茜被热醒了,结果一睁眼就看到窗外燃起熊熊大火!
她霎时从床上爬起来,火已经烧到她的门边了!
还好她怕明天没水用,提了一桶水放在西厢房,看到火势蔓延,浓烟滚滚,她想都没想,把电热毯拔了,将一桶水泼到了被子上,披在身上打开房门往外跑。
凌晨三点,夜深人静,小屋快被烧垮了。
~
琚寻最近一直都睡不着,睡得晚,睡一会儿就起床。
他现在又开始延续以前的习惯了,四点起来给佛祖上香。
三点五十多睁眼,看了一眼手机,浏览器推送一条消息。
【京山寺突发大火,山林失火,形势严峻!】
他吓得立马点开了那条消息,只见是凌晨三点半的文章和推送,他看了一下图中的图片,只有山火的照片,没有具体烧的是哪里,但他对京山寺熟悉,所以看出来这火是从竹林烧起来的。
琚寻下床时腿都发抖了,立马给李昀茜打电话过去,电话打不通。
他又给李家把电话打过去,打了一会儿张程才接了电话。
琚寻的声音都在发抖,“你家二小姐现在在哪?”
张程听到是琚寻,哼了一声,“你管她在哪,都要离婚了,就别自作多情了。”
琚寻的声音大了很多,有点歇斯底里,“告诉我她在哪!”
张程被他的声音吓到,战战兢兢道,“京、京山寺,我明天去接她……”
琚寻听到这里,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出门了,四点整了,他连香都没上就开车离开家,穿着单薄的睡衣,室内拖鞋。
两个小时的路程,他开了一个小时二十分钟,红灯都不等,闯了无数个。
九百多个台阶十几分钟爬上去了,发现火势还在蔓延,他的胸口像要被撕裂了,又疼又窒息。
嗓子和肺感觉都要炸了。
一路跑上去,发现竹林里的小屋已经被烧毁了,倒塌了一片,师兄弟们都在救火,师父也在。
琚寻上去后都没来得及喘气,疯了一样问他们,“人呢?她人呢?”
师父站在那里,摇了摇头,“不知道,我们刚打了消防电话,没看到她的人。”
琚寻的手在发抖,“她没下山吗?”
有个师弟回答,“应该没有,下午那会儿天黑了,我看到她还在斋堂打了饭菜。”
琚寻脑袋一阵阵空白,倒塌的房屋还有余火,他想都没想就上前去挖。
师兄拽住他的胳膊,“会烧伤的,她应该没在里面,我们没看到人。”
琚寻眼眶红着问他,“那她人呢?万一埋里面了?”
他挣脱师兄的阻拦,几步上前跪下来,徒手开始拽那些还带着火星的木头。
师父看到这里,闭上眼睛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让徒弟给他一把工具。
琚寻仿佛没有知觉,被火星烫到也没反应,只是一边挖一边叫她的小名,“茜茜?”
“茜茜你在里面吗?回答我一下……”
可是火势那么大,竹林都烧毁了,如果她真的在里面,肯定也没办法回应他了。
没一会儿,他手上都是烫伤,跪着的膝盖也烫伤了,他大声呼唤她的名字,“茜茜,李昀茜!”
李昀茜从竹林逃出来就爬到河里去了,火势太大了,她被浓烟呛地短暂地昏迷了一会儿,却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
火势从她旁边蔓延到山上了,她不知道怎么失火的,只知道自己跳到结冰的水里保住了一条命。
这会儿迷迷糊糊地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以为听错了,她爬出水面,发现岸上的杂草都被烧干了。
这里距离竹林小屋并不远,她听到了那边的嘈杂声,以及熟悉的声音。
她又仔细听了听,发现好像真的是琚寻。
她全身湿透,鞋子也不见了,踩在光秃秃的地上往回走,走到竹林才发现小屋被烧毁了,寺院的和尚都来了,火应该是他们灭的。
而从众位师兄弟站开的缝隙里,她看到熟悉的身影跪在那些烧毁的废墟里,时不时挖出来一把带火星的木灰。
他嘶声力竭地叫着她的名字,声音嘶哑。
李昀茜像个落水鬼,悄无声息地走近他。
周围的人谁也没说话。
李昀茜站在他身后,轻唤了他一声,“琚寻?”
听到熟悉的声音,他的动作才一顿,在极大的恐惧中缓缓回头,看到她全身湿透站在身后。
李昀茜看到他的脸后也是惊了,他满脸泪水,眼眶到眼尾整个都是红透的。
她有点心惊,但还是伸手拉他起来,“我没事……”
琚寻的薄唇抖了好几下,确认是她之后,才猛地起身抱住了她。
李昀茜愣愣地光着脚站在那里,感觉他的力气越来越大,不断在手臂上收紧。
李昀茜这才试探地抱住他,拍拍他的背,“没事了,没事了……”
没一会儿她感觉脖颈间一片冰凉,全是他的眼泪,他的手掌格外烫人,在她的身上仿佛要烫出一个洞来。
李昀茜意识到他还在哭。
他爸和他奶奶去世时他都没这么哭过,却因为一场大火,哭成这个样子。
李昀茜想不明白,如果她真的在这场大火里死了,琚寻会怎么样?
反正她没死,琚寻哭的比死了妈还伤心。
李昀茜又想哭又想笑,抱着他拍了半天,语气温柔,“好了,虚惊一场,这么多人呢,你这么哭被人笑话。”
琚寻伏在她肩上不擡头,啜泣声都被周围听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