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
我是宋拾。
【宋拾是谁?】
宋拾当然是我。
字换了,变成粗体红字:【不,不对。你叫渡鸦。】
渡鸦?什么玩意。
大段大段记忆像幻灯片般涌入脑海,钻入骨髓的疼痛,不断挤占原本的空间。
【你是谁?】红字再度发问。
我……我是渡鸦。
幼时双亲被精神师虐杀,大炮摧毁了我的家园,是西索斯大人收留了我,将我养在身边。
回溯里的人同我一样,都恨透了那帮精神师,可偏偏我却被检测为具有精神力,多么荒唐啊。
好在西索斯大人并没有因此厌恶我,还为我找了一个精神师老师Z。
西索斯大人那么器重我,我会为他献出自己的一切,包括灵魂,永远效忠回溯。
又变为黑字:【是的,效忠回溯。】
突然,一道金色的光驱散掉阴冷,照在了她身上,温暖又温柔,如同春日的凝碧的河流轻轻流淌。
咣——
钟声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一排排白鸽扇动翅膀拍散虚空中的字,落下轻飘的白羽。
落在她的眉间。
宋拾陡然清醒,眼皮掀开一条缝,玻璃罩外是呼吸灯似的橘黄色的暖光。
好险,差点就被成功洗脑了,还是那么倒胃的粗糙故事,真晦气。
刚刚那个金光是伽蓝留下的吧,没想到那么快就用掉了。
“教授,她醒了。”有白大褂探了一眼。
沉稳的脚步声,赵珂出现在疗养仓旁,神色复杂,“怎么样?”
宋拾像是没缓过麻药劲,目光呆滞僵硬,心中却一番风暴,“还好。”
“恢复得挺快,待在疗养仓不到半小时就完全恢复了,连一点疤痕都没留。”
赵珂眼神晦涩地瞥了她一眼,按下按钮,伴随机械声响,玻璃罩缓缓打开。
转身拿起桌上的资料,叹息感慨,“多么罕见的体质啊。”
“……”宋拾极力忽视她语气里的可惜之意,咳嗽下,“西索斯大人现在怎么样了?”
她并没有忘记自己现在的身份是渡鸦,根据假记忆,她是为了保护西索斯收的伤。
“他很好。”赵柯坐回案台,头也没擡敷衍道,开始整理资料,“倒是你,如果不想跟着他干了,手术台随时会为你敞开大门。”
“……不,我永远忠于西索斯大人。”宋拾声情并茂说着,坐起身,她注意到实验室人多了不少。
他们在各自的岗位上机械地忙碌,低着头,只有眼底下的东西。
挤满瓶瓶罐罐的实验室,无序中透着诡异的规律。
正中央是巨大的营养罐,长发少女弓着腰,如子宫内的婴儿般缩成团,随着浅绿色的液体起起伏伏。
“既然醒了,就去找西索斯吧,他要见你。”赵柯突然出声。
“好。”宋拾颔首,脚尖触碰冰冷的地板,鸡皮疙瘩瞬间从皮肤上冒起。
即将走出门之际,瞥见玻璃罐上自己的倒影:
光头,条纹病号服。
……
“咚咚。”
无人回应。
宋拾推门而入,一股苦药和消毒水的气味扑面而来,刺鼻但也算不上太难闻。
她挑眉,有些意外,西索斯的房间难道不是该上锁吗?
屋内没有一个窗户,昏暗如夜晚,层层叠叠的薄纱倾泻,遮住里面的景象。
她拂开一层层纱丝,映入眼帘的是各式各样的仪器,疗养仓中苍白的男人双手放置胸口,胸口起伏微弱。
他太过消瘦苍白,让宋拾动了邪念。
现在杀了他怎么样?
但下一秒,这个念头便打消了。
按照西索斯老登的尿性,不出意外她的心脏又多了个炸蛋。
于是她退到一旁,安静等待。
终于,西索斯的睫毛颤了颤,灰色的眸子一下便凝在她身上。
宋拾垂下头,声音里三分惊喜三分尊敬,还有四分小心翼翼:
“西索斯大人您醒了,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疗养仓玻璃罩弹开,西索斯缓缓坐起,眼眸深邃地盯着她,似乎想要从她脸上看出破绽。
良久,他才沉声道:“谁让你进我房间的?”
她无措解释道:“赵柯教授说您找我……”
他没再追问,而是微微擡下颌,伸出手来——
宋拾颇有些无语,忍住吐槽,上前搀扶起他,嘴上放轻嗓音:“大人您叫我是什么事?”
西索斯走至一架仪器前停下,“你坐下。”
直觉告诉她绝没好事,可又不得不坐下。
屁股刚一接触机械椅,机械手臂便将她牢牢固定住。
没有退路,只能硬着头皮演下去。
“大人,这是?”她蹙起眉毛,并没有挣扎。
西索斯笑了声,“它能揭穿一切谎言,我希望你口中的都是实话。”
“大人,您尽管问,渡鸦不会欺骗您的。”她挺直腰身,看起来从容而镇定。
宋拾神色如常,灵魂却发出一节更比一节强的海豚音。
死老登怎么那么谨慎啊!啊!
冷静下来,宋拾,总会有办法的。
“你是谁?”西索斯灰眸幽深,如深不见底的深潭,直直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