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他们再次听见一声枪响——一声比之前更为接近、距离毫无疑问在直线距离二十米外、三个走廊拐角之间的枪响。
沉闷的惨叫有半截卡在死者嘴边。惊悚感也像蛇爬过两人的脊背。
他们已经见过了被入侵者杀死的警卫。虽然没有正面撞上而不知道身份,但不撞上才是好事!
5号屏住呼吸背着博士往前冲,在跑过两个走廊后,他将本体放了下来。
“我们得分开。”他严肃地道,“主控室离这里不远。你自己去吧。”
博士没有犹豫,点头后便杵着拐杖继续出发。
21:35。
5号的躲藏失败了,他计划绕开主控室,将入侵者引到更远一点、更深一点,例如他们来时的方向,但却恰好撞上走廊尽头从电子门中走出的银长发青年。
那是甫一见面就被寒意攥住心脏的危险感。
5号前不久才从博士的电脑中看见组织摧毁基地的监控录像,琴酒在其中是主要人物。即便他年轻,也是能轻易杀死自己的恶徒。
而现实比影像更令人恐惧。
银长发青年一袭黑衣,神情冷冽,步伐却不快不慢,姿态有如在占据新地盘后漫不经心巡视的猛兽般悠闲,但似乎有着隐约的不快——然后他擡眼,视线投来的刹那比淬过冰的刀尖还要锐利。
不知哪个角落仍在运作的排气扇,将浓郁的、缓慢散开的铁锈味灌入这条走廊,与银发青年周身的杀意一起几乎凝成实质。
5号转头就跑。
琴酒擡手就是一枪,同时迈开大步。
该死!5号听着声音就地一滚,原本正中后心的子弹射在他的左肩,要他脸皮抽搐,但肾上腺素飙升,他跑得还快了起来。
而琴酒冷笑,他认出了这家伙,戴着口罩也挡不住金发绿眼,与威廉、威利只有年龄差异——虽然他不记得死人长什么样,但不都是博士吗?博士可没死。杀了好几个都没死!
急促的脚步声回荡在走廊中,银白与纯黑交织的弧度划破空气,靴跟叩击地板的频率在被追者耳中是死神迫近的低语。
该死!该死!为什么追得这么紧?
5号恐慌的同时感到恼怒与疑惑,他完全能看出琴酒对自己有杀意——但为什么?为什么没有交流的意思?
这场追击连三分钟都不到,又一声枪响,5号扑倒在地,右腿被击中了。他慌乱地撑住地面,贴着金属墙壁面对逼近的杀手。
“琴酒!”他试着交谈,但寒意从后背和手心直至肺腑,两处枪伤里的子弹在血肉里蠕动,要他微微哆嗦起来,本来的问题临到嘴边改了——
“你想现在就杀了我吗!”5号大声地斥责起来,“红宝石怎么样了,你就一点都不关心??!”
到了这种时候,他困惑又绝望地发现,似乎只能用红宝石来拖住琴酒的行动——
这究竟是因为“入侵基地救出红宝石是组织任务之一”,还是说他愚蠢地相信“琴酒会为红宝石着想”这一荒诞的可能?
而现在话已出口,不管怎么听都是后面这个意思。
琴酒停下了脚步,站在几步之外,轻易就能开枪击毙的距离。
“真是……意外。”青年吐露出的音节带着金属摩擦玻璃的质感,他漠然地嗤笑道,“这就是你求饶的方式?利用红宝石?”
那双墨绿瞳孔阴沉沉的,像是浮现在弹壳表面的锈蚀青绿,垂下头、居高临下看来的目光,是野兽瞄准猎物、或者是十字准星在血肉上校准刻度。
5号颤栗不已,在血液流失的冷意里,眼前几乎浮现与这色调截然不同、却都意味着威胁与杀意的一双赤眸。
但是——
“你停下来了。”5号强撑着道,大口地喘着气,已经没有力气扯下口罩,只是尽量拖延着时间,“你一个人来到这里,难道单纯为了杀人吗?”
“……”
短暂的沉默后,神色冷然、几乎没什么除嘲讽和杀意之外情绪的银长发青年扯起了嘴角,露出一个不能说惊悚、但一定令人意外的、含着轻微平和意味的笑。
“那么,”琴酒轻声问,语调像硝烟划过舌尖,但虹膜的冷光阴郁,“红宝石在哪?我知道她会找你们。”
5号如遭雷击。
竟然真的顺着话问了?原来真的是为了找人吗??真的假的?!
琴酒对红宝石——出乎意料的确实有着一点回应似的在意??
得出这个结论,迎上那双冷冽的瞳孔,他的心中却更加绝望。
在此之前,谁都不相信这件事!
银发杀手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对待失去记忆的红宝石的?他是位合格的清道夫,没有人任何人知道他的想法。
而现在他却不再掩饰——那么5号的结局一定是死!
“她被我们丢下了,最深处。”5号嘶哑地道,却忽然大笑起来,“和七年前一样——但这回她可没机会追上来了!琴酒,你居然真的将红宝石当成朋友……?还藏得那么严实!太荒谬了!红宝石那个蠢货一定会很开心的!”
金发男人笑得浑身颤抖,像是面对死亡破罐破摔,嘲笑的意味极其明显。
琴酒却并无愤怒的反应。他已经去过最深处了,上层落下的混凝土堵住了通道,但他随后发觉通风管道有人行动的痕迹。
“哼。”银发青年的嗤笑比弹壳坠地还要清晰,他举起枪,语气平静,含着嘲讽般、却又略带戏谑的笑意,“但她已经知道了。”
本要迎接死亡的5号蓦然睁大眼,大受震撼:“……啊?”
真的假的?!你们什么时候暗通款曲的——
还要,为什么他从琴酒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丝……炫耀?或者说是开心?
不管哪个都像是他快死了时错觉!
“砰!”
扳机扣下,膛口焰吐出,脑浆呈辐射状喷溅在金属墙壁上。
此时已是21:4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