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弟弟?”小白念发着烧,脑子昏昏沉沉。
“对,你的弟弟,”周淑华难得温柔地俯下.身拍拍她的头,“你生病了,忘了很多事情,你以前最喜欢抱他的,不是吗?”
“哦……”小白念敲敲自己的脑袋,懵懂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后来的某天,她和弟弟被周淑华带着去了一趟外面,那是个陌生的地方,有着冰冷银白的铁栅栏,一个陌生的女人神色憔悴地坐在的里面。
“你见过她吗?”周淑华问白念。
彼时四岁半的她揉揉昏沉的脑袋,迷茫地摇摇头:“不认识。”
周淑华满意地直起腰,把她的弟弟抱在怀中,擡手捏了捏他肉呼呼的脸颊,对着里面的女人笑:“听说你不愿意承认啊。”
她艳红尖锐的指甲若有似无地从弟弟柔嫩的脖颈上划过,勾出轻浅的红痕,惹得他不自在地嚎哭起来。
“我被你划开的伤口还没好全,身上没有力气,也不知道哪天会不会手滑,摔到我们小卓可怎么办。”周淑华似乎有些苦恼。
里面的年轻女人眼眶发红,颤抖着呼吸站起身来,揪着面前的金属栏杆:“你!”
周淑华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
良久,女人无力地跌坐下去。
她说:“我认罪。”
……
意识回笼,白念又看了一眼那张精神病院入院的照片,尽管照片上女人的五官依然娇俏,但她目光呆滞,带着显而易见的茫然和憔悴,像一个没有灵魂的空壳。
和当初那个傲慢妖娆的样子相去甚远。
“如果我没有忘记……”她蜷缩了下僵硬的手指,“她可能就不会变成这样吧。”
可是现实哪有什么如果可言。
这个人将白宇卓带到她的生命当中,为她往后十几年的人生埋下痛苦的根源。
她带着胜利者的姿态而来,怎么会想到周淑华踩着她引以为傲的筹码,用鲜血为她画地为牢。
白念不太愿意去想,她的母亲,周淑华,是以怎么样一个心情,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把别人的孩子当作自己的亲生骨肉去对待的,为此竟然可以舍弃自己的亲生孩子。
值得吗?抓着自己丈夫那一点虚无缥缈的愧疚和早已死去的爱意,硬生生把自己活成了一具汲汲营营的傀儡。
这些年她又是怎么看待她这个女儿的呢?大概是一个对她毫无助益的累赘吧,一个不值得倾注任何感情的物品,一个可以在任何时候跑出去作为筹码的工具。
只因为她不是个男孩。
多么荒诞的现实。
一双温热的手掌轻轻覆盖在她发凉的手臂上,严禹看着她的眼睛:“这是她们自己的选择,与你无关。”
“嗯。”
陈南乔将笔记本电脑架在桌上,飞快地写着文案:“所以整件事情的经过已经很清楚了,持刀伤人案是您母亲自导自演的,目的是为了栽赃给苏青,这涉嫌诬告陷害罪。加上当事人出狱后因为精神打击而精神失常,后续造成的一系列后果,苏青的家人是可以起诉的……加上其他方向的控告,事情已经向着我们希望的方向倾斜了。”
“另外还有件事,”陈南乔看了眼严禹,“严先生额外提供了一份资料,是关于您父亲和唐氏之前签订合同的相关事宜,这边已经查清楚,您父亲在签订合同时为了通过资格审核,伪造了工程项目资质和虚假的产权担保……”
白念诧异地扬了扬眉,不知道为什么并不感到意外。
能兜售自己女儿的人,还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
她当初只知道严禹用一份钓鱼合同引他们上的钩,不知道背后还有这么多龃龉,难怪当初白晟林那么崩溃……
她皱了皱眉,仿佛有什么念头从脑海中一闪而过,她还没来得及抓住,陈南乔就开口打断了她的思绪。
他笑着说:“总之,如果进展顺利的话,如您所希望的那样,短时间内,您的父母将不会再有机会对你造成困扰。”
他说着话时脸上是专业而笃定的神色,白念已经做了自己能做的所有事,她点点头:“接下来就麻烦陈律师了。”
陈南乔推了推眼镜:“白小姐客气了,这是我的职责所在。”
走出律所时难得阳光高照,晋城久未放晴的灰蒙天色挂上了一层清浅的湛蓝。
白念昂着脖颈看了一会儿久违的晴天,轻轻开口:“你说,白宇卓知道吗?”
知道自己叫了十多年的妈妈,其实是亲手把他亲生母亲送进监狱的罪魁祸首。
她想起他一派天真笑着劝她回家的神情,骤然生出一丝荒谬的可笑。
“我突然不想恨他了,”白念捂着眼睛说,“真是一件没有意义的事情。”
“他知不t知道已经不重要了,天真得够久了,”严禹牵着她,语气淡淡,“该是面对现实的时候了。”
白念默然不语,任由他牵着往前走了两步,突然脚步一顿:“我想起来了。”
想起来刚刚脑子里一闪而过的怪异感觉是什么了。
严禹偏过头看她:“怎么了?”
白念眨眨眼睛:“我这段时间一直想着论坛的事情……却忽略了一件事。”
“既然白晟林当初因为开发项目的资金问题焦头烂额,那他们夫妻俩现在应该自顾不暇才对。为什么要大费周章来造我的谣?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呢?”
严禹牵着她的手几不可查地一紧,语气平稳无波:“别去想了。”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