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安静下去的来电很快又锲而不舍地亮起,如此往复三次,有种他不接就一直打下去的架势。
他拿着手机起身站到落地窗前,整理好情绪开口:“妈。”
“你在哪里。”唐雅那边风声呼啸,还有凌乱的脚步,好像在赶路。
“在章教授工作室这边,怎么——”严禹声音若无其事。
“我刚从这里出来。”唐雅打断他的话,呼吸有些急促。
严禹没说完的话咽了回去,他轻微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唐雅陡然激动起来:“你是不是在华普!是不是他逼你去的!”
严禹从来没见过她情绪这么激动的模样,垂下眼睛:“我在。”
唐雅的声音几乎带上哽咽:“他用什么逼你的?你不用听他的,你回来,去做你想去的地方,你不是喜欢设计吗?老章说你们刚接了一个很有意义的项目……你去华普干什么?”
严禹轻声说:“他没逼我,我自愿的。”
“不可能!”唐雅的声音带上了些尖锐的沙哑,“t不可能!阿禹你不要相信他!他……”
她突然没了声音,只剩下剧烈的呼吸。
“妈,”严禹静静地听着,突然开口,“你在害怕什么?”
这道平静的诘问如同扼住了她的咽喉,她半晌才挤出一点声音,想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突然平静了许多:“你别听他的……一切有妈妈在,知道了吗?你回学校去。”
严禹没有回答好或者不好,因为唐雅匆匆挂断了电话。
他垂着眼,脑海中全是方才通话里呼啸的风声,半晌,他拎起外套走出办公室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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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季淮回到家时,前院的草坪里停着一辆陌生的车。
他并不惊讶,甚至悠闲地走过去,弯腰敲了敲驾驶室的玻璃:“最近是怎么了,我的院子好热闹。”
车窗玻璃缓缓落下,露出了他意料之中的人脸。
他笑意更甚:“哟,稀客。”
唐雅戴着墨镜,遮住了大半的表情,唇角绷得笔直:“我们谈谈。”
严季淮一歪头,绅士地做了个“请”的手势:“去里面?”
唐雅扭过头,隔着墨镜看了他几秒,拉开车门,跟着他进了门。
严季淮脚步不停,径直往楼上走,唐雅跟在他身后,站在楼梯口迟疑了一瞬。
“怎么,不敢吗?”严季淮转过身来,居高临下地俯视她,依然在笑,“阿禹应该快回来了,还是你希望让他也参与一下?我倒是不介意。”
唐雅深吸一口气,当着他的面拿起手机发了条语音:“半小时内我没回复,报警。”
严季淮一点儿也不介意,耐心地等她收回手机,一步一步跟着他上了楼,站在走廊里,他甚至看着房间门思考了一会儿:“你想去哪里谈?”
随后不等唐雅开口,他自说自话地敲定:“这里吧,你比较熟悉,不是么?”
他擡手,推开了严禹的房间门。
唐雅攥紧了拳头,在他和善得不似作为的笑容里,咬着牙走了进去。
一切都恍若原来的模样,进门靠墙一排通透的陈列柜,放着小孩子喜欢的奥特曼手办,然后是被小孩顽皮刻字的书桌、干净整洁的床铺,以及……一整面墙上那些孩子气的涂鸦。
蓝天,白云,绿树,红房子,以及红房子上歪歪斜斜的窗户。
她站在距离严季淮两米的位置,手臂上的肌肉几乎有些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所幸一切情绪都掩盖在墨镜之下,她隔着昏暗的镜片看向好整以暇倚在墙上的男人,尽量控制住自己的声音:“你对阿禹做了什么?”
严季淮轻轻挑眉,表情故作伤心:“这么多年,我们难得在这里独处,你怎么不问问我过得怎么样?阿雅,我很想你啊。”
唐雅前几次来,都是因为严老太太的缘故,身边簇拥着保姆佣人,她从来没有和严季淮单独相处过。
从严禹八岁那年她和他离婚搬出去到现在,她没有上过这层楼一次。
她指尖掐进掌心,语气平静:“披了层人皮就觉得自己像人了吗?我没有和垃圾叙旧的耐心。”
“好吧好吧,”严季淮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那我们谈你想谈的,什么来着,哦,对了,阿禹,他怎么了?”
“这话该我问你。”唐雅说。
“啊……我想想,”严季淮假装思考了两秒,“不过就是发现了他那个小女友的一点儿小秘密而已,什么也没做。”
“你威胁他?”唐雅声音很冷。
严季淮无辜摊手:“他自己要拿去看的,小孩子嘛,好奇心重很正常。”
唐雅几乎忍不住想冲着他那张笑吟吟的脸扇上几个耳光,她有些克制不住怒意:“你到底想干什么!”
“哈,”严季淮慢慢走近,看着她不受控制颤抖的手和拼命抵抗恐惧的模样,目光里几乎带上沉醉和迷恋,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声音近乎呢喃,“阿雅,你要离婚时我就说过啊……”
唐雅耳朵一阵轰鸣,她忍着恶心拍开他的手,他的声音在她耳边炸开。
“你们尽管跑,到最后,还是会心甘情愿臣服在我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