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的东西……”黑影突然开口,“不就是拿来摧毁的么。”
他太小,小到不能理解这字里行间的深意,但他有小兽一般敏锐的直觉,他嗅到了暴虐的气息,背上的寒毛几乎在一瞬间炸起,他下意识地抱着小猫想要跑。
然后被猛地掐住了脖子,轻而易举地拎了回去,怀里的猫也被夺走。
颈部传来窒息的压迫,他拼命用手去掰如铁一般的手指,却纹丝不动,血液拥堵在大脑,耳边的旋律越来越响亮,几乎淹没他的意识。
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他的脖颈被放开,但手指被另一只坚硬的手掌强迫着,圈住了小猫细细的脖子,慢慢地、不断收紧。
他惊惧到了极点,手臂拼命回缩,却怎么也甩不脱控制,他嘴唇颤抖起来,泛起青灰色的绝望颜色:“不要。”
黑影钳制着他重重一握,手中柔软的小身体剧烈挣扎起来,尖利的爪子在黑影手上划开一道血痕,他却纹丝不动,甚至从嗓子里溢出闷笑。
哆啦A梦的歌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在他耳边循环播放,手中柔软温热的猫儿正在剧烈挣扎,铁锈一般的腥味在他鼻息间扩散。
他好像听到了柔软骨骼爆裂的嘎吱声。
“呕!”
他突然弯下腰,狂吐不止,吃不下东西也吐不出什么,只有胃酸侵蚀了他的嗅觉,浓烈的气味全都劈头盖脸覆在了黑影的身上。
这使得钳制着他的手松开了一瞬。
他不知从哪里生出的力气,猛地扯出自己的手臂,朝着那道可以打开的墙壁跑去,不知道碰到了哪里,“门”开了!
借着光亮,他意识模糊地抓起墙边滚落的棒球棍,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站定,转过身涕泗横流地举起了几乎和自己一样高的武器。
细弱的胳膊在无声颤抖。
黑影缓慢地站起身来,没有再管脚下挣动的猫,一步一步向他走过去。
“不要碰他!”
角落里沉寂了许久的影子突然爆发出一阵尖锐的吼叫,他在剧烈的神经轰鸣中听清了“它”的声音,如同血液凝固般钉死在原地。
那是无数个夜晚在他耳朵边唱着歌让他忘掉噩梦安然入睡的声音。
“……妈妈?”他呕吐过后的嗓音沙哑得不成调。
黑暗中的影子猛地一僵。
黑影哼笑一声,轻而易举越过他举着的球棒,像掐那只猫一样掐着他的脖子将他拎了起来。
“不!”下一秒,那个蜷缩在角落里的影子爆发出巨大的力量,挣脱了脚上的绳子,猛地朝他们冲了过来。
他在窒息和剧烈的疼痛中感受到黑影遭受到猛烈的撞击,带着他一起倒下,下坠的瞬间他看到了妈妈惊慌失措的脸和她想要伸出接住他的手。
以及她手臂上触目惊心的伤痕。
但她没来得及接住他。
他的后脑重重撞上了书桌旁的椅子,旋转的视角里只能看到坚硬的椅子外角磕在木质地板上,砸出一个深深的凹陷。
像一道冰冷的伤痕。
耳边回响着轻快的哆啦A梦之歌,那是他意识消失最后一瞬的记忆。
.
咔哒。
伴随着一声开关的轻响,房间里的顶灯骤然亮起,照亮严禹眼前的黑暗。
他的背部被冷汗浸湿,双手无意识地捂住自己绞紧剧痛的胃部,嘴唇苍白得几乎失去颜色,眼睛里像刚刚回魂一般缓慢聚焦,狼狈地靠在冰冷坚硬的墙壁上,剧烈喘息。
如果白念在这里,她就能认出,他的样子,和那天在春望小学讲台上如出一辙。
噩梦中黑影带笑的声音穿越记忆在他身后缓缓响起。
“你想起来了。”他俯视着他,语气从容又确定。
严禹缓慢地直起身,他颤抖的视线从亮灯的房间里划过。
里面空无一物。
没有猫,没有工具,没有角落蜷缩的影子,也没有回响不停的歌声。
灰白的墙壁带上了岁月的斑驳,蒙尘的狭小空间贯穿时间,从她的记忆里抽丝剥茧,揭去狰狞的黑暗,只剩下苍白的陈旧和普通。
他呼吸粗重得清晰可闻,冷汗顺着他的鼻尖滴落在地。
严季淮轻叹一声,堪称温柔地抚上他剧烈起伏的背,像安抚一般呢喃:“你看,忘记了又怎么样,你总归会想起来的,不是么?”
严禹没有挣脱他的手,沉默乖顺得像一只轻易可以摧毁的猫,在他手底脆弱地喘息,严季淮满意地笑了:“命运有它既定的轨迹,我们只能听凭掌控,你逃不了的,阿禹。”
“你骨子里流着我的血,你迟早会成为下一个我。”
“不对,是更优秀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