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地下黑市的规矩,当时任务完成,他与对方属于钱货两讫,不存在自己还欠对方人情的说法。留个短期内能联系到自己的电话号码,纯粹就是卖“伊森”一个(不要钱的)面子。毕竟眼前这个年轻人拿着伊森的名头来办事,那多半也是跟官方挂勾的人,顺手留个联系方式卖个好也没什么——他都说这仅仅只是“短期内”的联系方式了,干他们这行,时不时换个电话号码很正常的。对方要是打电话来错过联系方式的“时效期”那是他自己的事。
而Copy都做好准备,打算在离开华盛顿特区的路上把电话卡拔出来掰断扔掉了。谁能想到对方会在仅仅不到一天的时间内就拨通这个电话号码找来呢?接起电话的那一刻Copy甚至都觉得有些烦了:电话号码是他留下的不假,但他根本没做接到这通电话的打算!对方这么“精明”过头,什么便宜都要占可真是让人喜欢不起来——这完全跟大方的伊森是两种人嘛!
抱着自己即将要被刮一笔的心态接通电话的Copy,根本没想到那个蓝珀打电话来居然是宣布噩耗的——对方根本没拿到银行金库保险柜里的资料!!那些资料都被不知道什么人提起取走了!!!
这下Copy抓马了,那些资料可是他近几个月的全部客户!里面不乏一些道上有名有姓的家伙。要是那些资料散播出去以至于坏了谁的“好事”,他这边可能会遭遇到的打击报复暂且不提。“泄密”可是很严重的“业务过失”!说不定从此以后他都接不到正经的大单生意,今后只能跟电线杆上的牛皮癣小广告一争高下了!
这真是想想都恶心。
没办法,Copy只能让货车司机先把自己的东西拉走,他本人则必须冒险留下来,想办法把这个窟窿给填上——填不上就要想办法把锅甩给那个蓝珀!就说对方从他这边或偷或抢拿走了资料!总之绝对不能让“是Copy主动拿客户资料做交易”这件事泄露出去,如果被人知道他拿客户的资料做交易,这行他怕不是要混不下去了,指不定还会收到全境追杀令!
Copy跟蓝珀约了今天上午见面,本想了解一下资料丢失的具体经过。结果这种时候蓝珀还放他鸽子,他一直等到中午都没人来见他,也没能等到蓝珀接下来的任何讯息。
于是Copy的心渐渐沉痛下来,他怀疑对方是遭遇了仇家,或是执行什么秘密任务时遭到了阻碍……他这是倒霉地被卷入其中了啊!所以当务之急是他必须编个合理的故事,如何才能合理地解释自己这边的资料被“偷”走了呢?
存着心事的Copy走着走着就随便进了路边一家刚开门的酒吧,坐在吧台边,喝着闷酒想对策。然后就在这时候,碰上了他的老牌友,杰克。
许久不见的杰克,今日一面,外貌模样变得奇奇怪怪。要不是对方先跟自己打招呼,说话声音也没变,他根本就认不出来!这造型精致的蓝灰色头发也太先锋了吧,根本不是这个人的画风啊!他认识的杰克可是能一星期不洗澡的糙汉!
“是吧!这什么破任务,也忒麻烦了!谁耐烦每天搞这个!”杰克丹尼指着的自己头发吐槽。
他是个懒得在自己外貌上多下功夫的人,每次理发都是让理发师直接剃圆寸了事。这次出任务前他正好宅了一段时间头发长长了,还没来得及去剃头,结果就被(看上去蓄谋已久的)贝尔摩得拉走了,不仅换了造型还要被迫学习怎么用发胶抓头发……简直痛不欲生!
此时的两人早已从Copy一开始待的吧台,转战到了酒吧角落里一个相对隐蔽的位置,周围有绿植帮忙遮蔽旁人的视线。
一听对方说有任务在身,Copy很懂规矩地点点头,没再就这个问题再深入讨论。
他知道现在的杰克在为一个规模很大的黑色帮派干活儿。他是在想,如果把资料遗失的事告诉杰克,对方说不定会看在老朋友的情分上帮忙……不不不,不能这么乐观!就算杰克肯帮忙,他也要做最坏都打算!毕竟杰克现在可不是一个人单干,而且对方还在出任务中,先不谈有没有空帮忙,就算能搭把手,万一惊动他背后的势力可怎么办?如今他落下这么大的把柄,那个势力若想借机拿捏他这个小人物,到时候还不是手到擒来?
不行不行,他得换个思路、换个思路……
对了!他可以借杰克之口把这锅给甩出去!只要让道上的人知道资料丢失并不是他的主观失误就行了——这本来也不是他本意!
打定主意的Copy,接下来就给杰克丹尼深情并茂地讲述了一个关于“自己普通在黑市挂任务,结果却惨遭合作对象算计”的故事——在这期间杰克丹尼还接了个电话,等对方打完电话回来后,Copy继续义愤填膺地拍着酒吧的小圆桌,大声非议蓝珀那小子接近他根本就是意图不轨!想从他这里套取客户资料!他只是一时不察着了道!
Copy三分真生气七分在表演地诅咒那个害他倒霉的小子走路摔楼梯,一边偷偷观察杰克丹尼的表情。可与想象中的不一样,杰克丹尼不仅没有跟着他一起痛骂“那个卑鄙的蓝珀”,反而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这让Copy背后惊得冷汗直冒——怎么回事?难道连杰克都觉得他这个故事编得漏洞百出?那完了,他要怎么才能骗得过其他人!!
就在Copy犹豫着要不要开口解释一下说自己刚刚是在开玩笑时,杰克丹尼恍然大悟地抚掌道:“啊,原来我们手里刚拿到的那包档案,是从你这儿泄露出去的啊!”
Copy不明所以:“啊?”
杰克丹尼拉着Copy如此这般地嘀嘀咕咕了一长串,把前两天他徒弟晚上的遭遇卖了个干净。
Copy精神恍惚:“啊??”
杰克丹尼抓起杯子往唇边递,同时还在遗憾道:“要不怎么说巧呢!早知道是这样的话,当时就该让琴酒把那小子好好‘招待’一顿——”
“哦?你需要我去‘招待’谁?”某人低哑的嗓音在杰克丹尼背后如同鬼魅般地响起。
杰克丹尼惊得一个激灵,手一抖,杯子里最后那点金汤力全奉献给了身上这件宝蓝色衬衫。被酒水浸湿的地方渐渐晕染成了深蓝色,紧紧贴着他厚实的胸肌。
不过杰克丹尼完全没那闲功夫主意这些会让人想入非非的细节——他旁边又没坐着女士——此刻的他只是胡乱扯开领口,一边咳嗽着“你来了啊”,一边转移话题,忙不叠地让路过的酒保快去取条湿毛巾过来给他擦擦胸口。毕竟金汤力里有含糖的饮料,再不快点擦干净,等会儿胸口就该变得黏糊糊了。
等Waiter端着放毛巾的托盘赶过来时,不顾别人诧异的目光,琴酒抢先一步劫走托盘上的毛巾,慢条斯理地擦完了手指,这才把自己用过的毛巾丢向杰克丹尼的胸口。
好在杰克丹尼也不在乎毛巾是徒弟用过的,就这么胡乱擦拭了起来。
杰克丹尼在“忙”着整理衣冠仪容,没空说话。琴酒自然而然地接过谈话主导权,微一躬身,坐到了小圆桌旁剩下的那把高脚凳上。
“你们刚刚在聊什么?”琴酒淡淡地问道。
他觉得自己开口说话的态度很随意,殊不知旁人在面对他时所感受到的那成吨的压力。
Copy根本想象不到眼前这个身高接近一米九,气场起码两米八的男人,会是七八年前跟在杰克身后,那个个子才堪堪抵到对方胸口、瞧着细胳膊细腿的少年人。他只当这位看着异常冷血不好惹的男人是杰克现在的“同事”。
……说不定真实身份就是一个冷酷无情的杀手!
这让Copy一下打消了继续闲谈的念头,剩下一心只想离开。
“没、没聊什么隐秘的话题!”Copy讪笑着,同时一条腿已经伸直,脚尖点地,作势随时准备跑路。
那边杰克丹尼见琴酒坐下了,就知道对方并不是要急吼吼抓他回去“问罪”。立刻便放下八成的心,把擦完酒渍的毛巾随手扔桌面上,就这么敞着衣领、露着大半的胸膛大大咧咧地插话:“我们在聊你前天晚上碰到的那个小子。才知道那个据说特别装的家伙叫蓝珀啊!”
接着杰克丹尼就把从Copy那边听来的故事,转述给了琴酒听。
琴酒边听边思考,听完就开口问Copy:“你接触那个‘蓝珀’的时间比较长,你觉得对方有没有可能是MI6的人?”
Copy此时心虚到不行,额头的冷汗都快淌成瀑布了。
早知道资料是在杰克手里他就不编故事了。哪怕这个银发秃眉男不在呢?他都好跟杰克解释。
怎么办?他又不可能真把那个不知道真名是不是蓝珀的小子给卖了——万一对方有个什么好歹,鹰国那边回头来找他算账呢?
所以现在Copy只能咬牙一口认定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同时还要想办法尽可能帮忙蓝珀掩护一下:“……他跟我说话时米国发音倒是挺标准的*,不太能听得出来是哪里的口音。所以我也不确定对方是不是来自鹰国。不过……想想鹰国官场上的那般做派,那个留长头发的蓝珀应该不是会特工吧?又不是在拍007的电影,现实里哪会有这么耍帅、特征如此明显又惹人注意的特工?”
Copy说的话有一定道理,但琴酒能感觉出这个多年不见的假证制造者有事相瞒。不过有一点同样很明显,那就是对方这般作态,显然应该是没认出他来。
既然对方没认出他,杰克丹尼也没跟对方废话多说什么暴露自己这边的情报,这样就可以了。其他的事琴酒压根不关心。
既然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琴酒马上站起来,侧身对着杰克丹尼的方向说:“走了,菲罗还在等你跟他联络。”说话间没有一丝眼神施舍给旁边恨不得缩成鹌鹑的Copy。
很显然Copy的内心同样在祈祷这尊凶神别管自己了,赶快走吧您。
结果杰克丹尼却偏不如两位的愿,他都已经站起身了,却还俯身将一只胳膊撑在圆桌上不肯离开:他在问Copy那些资料重不重要,还需不需要还给他?
显然杰克丹尼问的内容多少也跟任务沾点边,所以这次琴酒站在一旁没拦着,而是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准备给自己点上一根。
Copy瞄了一眼正在低头点烟的银发男人,在被对方发现自己的视线前缩回脑袋对杰克说:“那些资料属于最近几个月我的客户……要说多重要的话,对其他人来说应该也没什么。”
Copy其实有心想问杰克有没有把那批资料上报?如果已经上报了,他们那边的组织对他又是个什么态度?但由于旁边有位凶神“虎视眈眈”地守着,Copy最终什么也没敢问出口。
犹豫了一下,才拐弯抹角地补充了一句:“如果你们觉得那份资料没什么用的话就帮我销毁了吧!不用还我了。”
“‘Copythat’!”杰克丹尼比了个“OK”的手势。
不过杰克丹尼好歹也是在黑色道上浸淫多年的老人,自然也知道Copy在担心什么,最后说了一句安抚老友的话:“放心吧,我保证会亲自把原件烧干净,不会把资料泄露给外人的。”
有了杰克这句保证,Copy好歹是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