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身份
“闻师兄胜出了?”
场上众人无不在议论纷纷,说话的是一个同样因事错过对决的小弟子。
“是这样没错,只是......”回他的师姐立于台前观看完了全程,虽说曾替仰慕的闻师兄说过话,这回也不免迟疑着说道,“闻师兄他,做的有些过了。”
这是种委婉的说法。
毕竟另一方直接被送进了医堂。
为防止同门相残的情况发生,宗门有规定,在大比上的攻势必须留有分寸,不得下手太重。
只是不知为何,闻云川这一次并未把持好。
“看看吗?”
乔云澜递过去一枚留影石。
她做事审慎,见宣珮中途离场,从时间上看定然是来不及赶回,又清楚她决计不愿错过以谢千砚为主角的场次,于是贴心地准备好了录像。
宣珮匆匆投去一眼,大致从播放的影像与众人七嘴八舌的叙述中弄清了事情经过。
两人修为同实力不分伯仲,交锋自然也不相上下,几十回合下来难有胜负。
起初,谢千砚表现得极为稳当,照这样的趋势看来,决定胜负的关键就是两人的灵力谁先耗尽,或是谁能够先行找出对方身上最大的破绽。
直至后边,闻云川展现的攻势密如骤雨,腾腾杀气直逼而来。
这一改变并非循序渐进,而是突如其来。
若要还击,只得同样下重手。
水波似的景象中,宣珮看见谢千砚顿了顿,犹豫的结果就是旋即飞起的漫天烟尘。
他有所顾忌,愿留情面,但闻云川的所思所想不同。
“多谢,”宣珮接过,急急唤出灵器,“我等会再看。”
她很快便没了踪迹。
身后,众人对视一眼。
贺知雪没好气地瞪了尚在状况之外的老哥:“还不快去追?”
话语间已然轻盈跳上那条充当飞行法器的白绫。
贺时闻反应过来,取出灵剑的同时反唇相讥:“要你教我做事?”
往自己身上贴了数张符,傅晚凝化身柳树窜了出去,虽说有些损毁形象,效果却是相当不错,速度不比其余几人慢。
耳际呼啸着的风声,忽然有半边小了许多。
她偏过半边侧脸看去,一抹光艳跃入眸中。
薛冰吟也看向她,淡淡问道:“宣珮是跑去回春堂了么?”
傅晚凝大惊:“你怎么知道?”
前者撇了撇嘴:“傻子都看得
出来。”
自打宣珮入了门,谢千砚就对这个小师妹宝贝得不得了,学堂来回接送,三餐听说都是自己来做,还请示看守藏书阁的长老,在里头呆了一宿。
她当时也在藏书阁,出来到一层入口正巧看见他站在柜台前,桌面摞了高高一叠书册。
因为好奇,薛冰吟走过去随手翻了翻,发现这些典籍的内容稍显粗浅。对于他们这个修为不够用,但对于某人而言,刚刚好。
这程度,她娘照养幼时的自己都没这么精细。
“所以你怎么要跟着去?”
傅晚凝点点头,紧接着抛出下一个疑问。
“……少管我。”
冷冰冰地丢下三个字,薛冰吟转瞬同足下灵剑一道化作残影掠去。
陟云峰。
木门的嘎吱声接连不断地响起,宣珮数不清自己已经因为络绎不绝的来者中断了多少次手中动作。
在乔云澜关上门后,又静静等待了几瞬,确定不会再有人来,她放下瓷碗。
棕黄药水晃起波纹,汤匙与碗沿相击的脆声中,宣珮放眼望去,将视野所及的人一个个点来。
一、二、三......很好,总共跟来了七只小尾巴。
陪护人数之众也是谢千砚始料未及的,只不过他神色如常,宛若面前伫立着的都是一颗颗大白菜。
静默的气氛里,盲从着跟来的众人后知后觉地发现,两方不熟,似乎没有什么好说的。
宣珮也不言语,坐在床边圆凳上,撑着面颊直勾勾地盯着他们看。
就在空气即将弥漫尴尬之前,被无声推举出来的江乐水向前迈出半步,既是小孩又与对方有过一次历练的交情,她无疑是最适合出面的。
做着突兀的动作,处于突兀的位置。
迎上两人视线,她找出一句最适合当下情景的问候语:“谢师兄,你身体好一点了吗?”
拘束的不仅是众人,谢千砚同样如此,颇有受宠若惊之感。
看了眼身侧师妹,他一点点抿掉唇边水渍,斟酌着寻找措辞:“还好。”
若是换做应对不相熟的人,更准确的说法其实是——
一道女声横插进来:“死不了。”
“云屏?”
江乐水下意识念出她的姓名,声音很轻,细若蚊蚋,偏生还能让那双手环抱的青衣女修听得一清二楚。
下一刻,下颌被勾起,练云屏半蹲下身,调笑道:“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江乐水不躲不闪地对上她的视线,异常乖巧地报上大名。
“......”
对班主任的畏惧残留在血脉之中,前者一个极限弹跳跃回原来的位置,与此同时,传音随即而来:“江老师好。”
江乐水勉力牵动嘴角,笑容森寒。
够了!
她受够这副小孩的躯壳了!
出乎意料的是,随后有一人拨开前边挡着的人群走了出来,脚步在床前停下。
宣珮将视线投向她,只是对方并非冲着自己来,目光倒是落在了谢千砚身上。
薛冰吟干脆利落道:“对不起。”
谢千砚难得怔愣住了。
宣珮也惊了:“无缘无故的,你道什么歉?”
“我是在替闻师兄道歉,”她回道,接着又财大气粗地取出几个装饰华贵、一看就知道内里宝物不凡的匣盒放在两人眼前,说,“有任何损失只管言明,我皆会照价赔偿。”
宣珮:“......”
这是什么有情有义冤大头?
无言几瞬,谢千砚没动那些东西,只道:“这事与你无关,不必如此。”
宣珮点头:“于情于理都要赔偿医疗费误工费精神损失费等等,并且此时此刻应该出现在这里慰问的那人都没这么积极,你上赶着来赔礼道歉算是个什么事?”
“没别的意思,”薛冰吟放轻了声音,“只是希望,能够取得谢师兄的原谅。”
话语甫一出口,不觉羞赧地别开视线。
换做往前,谢千砚还真不会在意这种事。
在他看来,内门大比上发生什么都是常有的,对手失误重伤了自己是无心之失,也是他技不如人。
只是……
谢千砚轻笑道:“倘若如今在我面前的是他自己,当然可以。”
宣珮紧接着柔声阴阳:“闻师兄可真是个大忙人,比完了就不见踪影,连过来看望一下的功夫都没有。”
薛冰吟哑口无言。
她也不知道,闻师兄为什么会做出这么失礼的举动。
这次过来替他表示态度仅仅出于往昔情分,实则心中早有隐隐失望。
薛冰吟早就渐渐发现,闻云川同自己心中所认为的那位师兄,并不完全相同,也觉察到了从前的情绪好像不太对劲。
围着一人转,喜怒哀乐仅为一人起伏,甚至还为对方放弃部分原则,但她不喜欢这样。
说到这些转变,还要感谢那所谓“天道”,虽然至今还不知道那是个什么玩意,不过就是自从它出现在了脑中,某些念头才会愈发明晰。
薛冰吟没有再说话,转过了身,忽然又听谢千砚说道,像是在提醒:“不要直视他的眼睛。”
这句话着实来的莫名其妙,她脚步顿了顿,径直开门离开。
宣珮则是挑了挑眉,没去问是什么意思,侧过脸看向一脸茫然的吃瓜众人:“诸位,你们都可以走了。”
她的声音是柔和的,态度是强硬的:“师兄受了伤,需要安静地休息。”
加重的声调放在“安静”上,潜藏其中的赶客意图不言而喻。
所谓“见色忘友”,不外乎此。
一批无关人员识相地离开,室内最终只剩下一男一女。
宣珮重新端起那碗药,附身凑近了些,执起汤勺,哄小孩似地做出口型:“啊——”
床上,谢千砚微微别开脸,用行动表明抗拒:“我伤到的并非手。”
维持着原来的姿势不变,宣珮对此予以纠正:“准确来说,是比伤到手还要更加严重。”
那医修说是损害到了五脏六腑,元气大伤,没有十天半个月很难平复如旧。
谢千砚充耳不闻,略有散乱的鬓发披在肩头,显露出难得稚气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