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皇室集体活动
塞缪尔和丹尼尔都默契地不在对方面前提泰伦公爵的死。
丹尼尔觉得应该为雌父的离去感到悲伤。
可他仔细体味了自己的心情,实在找不出一点难受的情绪。
于是丹尼尔便不再为难自己。
他是聪明的雄虫,在以“丹尼尔公爵”的贵族身份出席的公开场合里,他很清楚该如何流露出恰到好处的复杂悲伤情绪。
泰伦·道格拉斯既是证据确凿的叛国罪犯,也是他血缘上的雌父。
他需要三分仇恨、三分悲伤、三分迷茫,再根据场合需要搭配一分别的情绪。
丹尼尔精湛的演技正是在泰伦面前练就的。
在面对泰伦公爵之死上,塞缪尔没有弟弟那么洒脱。
他犹豫了几天,还是没有跟弟弟讲他在脱离派异种星球上得到的信息。
塞缪尔是为了保护丹尼尔。
道格拉斯家族已经失去了位于天鹰星座的封地,这意味着丹尼尔几乎没有可能成为实权贵族。
塞缪尔去过很多星系,见过形形色色的虫族。
他知道,帝国大部分虫心里并不乐见第二位雄虫公爵。
更何况,这位雄虫公爵身上还流着叛国者泰伦·道格拉斯的血。
丹尼尔要面对的情况已经很复杂。
在与异种相关的一切议题上,弟弟最好是不知情的无辜受牵连者。
按事先的约定,塞缪尔孤身前往维纳利亚宫,面见艾萨克陛下。
陛下没有把此事告诉塞西尔,连安东尼近卫长也屏退,独自与塞缪尔面谈许久。
久到安东尼近卫长开始在脑海中模拟,陛下不幸遇刺的最高级突发事件该如何处置。
虫神在上,还好没事。
事后,塞西尔才得知,舅舅没告诉自己与3S雌虫的单独会面。
上将对陛下的大胆行为感到无与伦比的气愤、担忧且后怕。
维纳利亚宫安保严密不假,但这并不包括与一个刚失去雌父的3S序列雌虫在室内见面。
塞西尔在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离开战备会议,拨打了艾萨克陛下的通讯。
上将匆忙离开会议室时难看的面色,差点让屋里的将军们以为,异种潮要提前爆发了。
视频接通后,艾萨克陛下的影像一幅无事发生的样子,把塞西尔气得冷笑:
“陛下,您的安危关乎帝国命脉!”
艾萨克陛论。
他要的是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塞西尔的生命。
与塞缪尔见面时收服塞缪尔为他所用,是必须做的。
如果塞缪尔真的做出什么冲动的事,他也准备好了定时消息。
宝瓶公爵兰德里柯想必会乐意支持戈登的子嗣越过他诞下的两位继承者。
塞西尔和艾萨克舅舅对视了一会儿,两位固执得如出一辙的雌虫同时挂断通讯。
上将挂断通讯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陛下的冒险行径原原本本告诉了朗斯特叔父。
塞西尔以他的虫品保证,在描述这件事的危险程度时,他没有丝毫夸大。
朗斯特皇后听到一半,生生掐断了一枝近来最喜欢的双生宝石鸢尾。
皇后只回了塞西尔四个字。
但塞西尔知道,以叔父的性格。
回复越简洁,事态越严重。
与此同时,议政殿中的陛下突然打了个喷嚏,心中生出一股不详的预感。
他爱朗斯特,朗斯特爱他。
朗斯特千万不要再让他吃爱心营养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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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会议室前,塞西尔把塞缪尔从黑名单里拉出来。
上将发的简介:「我们见一面」
塞缪尔的回复也是:「哪里」
塞西尔说了个下城区的地名。
这天,向来以热爱工作著称、从不迟到早退的塞西尔上将一反常态。
战备会议刚结束,上将就匆匆离开军部。
塞西尔的同僚们一直猜测,上将肯定是提前下班回家见雄主了。
证据是会上投屏的桌面——相扣的十指、一红一蓝的宝石婚戒。
果然,已经虫婚的军雌就是不一样。
就连塞西尔上将也不例外。
军官们互相示以懂得都懂的目光。
一定是开会时雄虫突然打来视频,接完通讯的上将会后提前下班。
真实令虫羡慕的生活。
但塞西尔并不是去见瓦莱特的。
上将没开常用的飞行器,而是换了另一架浅灰色没有任何标识的飞行器,按时到达约定地点。
目前处于“无业游虫”状态的塞缪尔比上将到得早些。
塞缪尔穿着适合潜行的变色服,存在感极低地坐在灯光昏暗的隐蔽包间里,面前摆着杯喝了一半的鸡尾酒。
塞西尔扫过眼前景象,微微皱眉道:“别喝有味道的饮料。”
他不想瓦莱特知道。
塞缪尔挑衅般又喝了一大口,欣赏了一会儿塞西尔温度迅速降低的目光,才把酒杯推到一边。
也许是酒精的作用,塞缪尔的话稍微多了些。
他主动开口:“我知道你要做什么,我替你去。”
塞西尔听了,没露出明显的情绪。
他语调平稳如常地问塞缪尔:“你跟陛下都谈了什么?”
塞缪尔的手又伸向酒杯,被塞西尔用严厉的目光阻止。
他没碰到酒杯,感慨道:“就一口……又不是星舰上,凭什么不让我喝?怕回去被你雄主发现?”
塞西尔不答,把酒杯移到塞缪尔够不到的位置,然后起身打开了包间里的空气净化系统。
恼虫的嗡嗡声想起,包间里的空气净化系统工作得卖力,效果却不尽虫意。
塞西尔在微吵的背景音中提出数个问题:“第一,你能克服泰伦之死的影响,无论如何都会完成任务吗?第二,你才是天鹰公爵的第一顺序继承者,继承爵位的却是你弟弟丹尼尔。你心中没有一点不满吗,塞缪尔?最后,你确定自己有能力代替我去完成我要做的事吗?”
接连而至的问题尖锐且算不得友善。
塞缪尔遭到质疑。
他单手转着不知何时偷拿回来的酒杯,表情有些怀念。
“第一个问题,我如今知道了许多事情,之前大都是为了雄父……”他看着塞西尔的表情,中途停顿了一下问道,“还是你比较喜欢因为我自私懦弱、从不质疑泰伦的答案?”
塞缪尔不等塞西尔回答,自问自答道:“两者皆有吧,总之现在,唯二的软肋都在陛下掌控之中,我的立场坚定无需怀疑。”
“第二个问题,”塞缪尔的眼神比远星系时锐利了些,“如果我真的想要公爵之位,就不会这么低调地回到首都星,而是先去找其他星系曾经与道格拉斯家族交好的贵族。”
“以我过去的作为,已经失去了继承爵位的资格。陛下手里握有足以令我丧失继承资格的证据,只是我替你的话,陛下便没有公开的必要。”
“第三个问题,我对自己的潜行和刺杀水平还是有些信心的。”
塞缪尔依次答完,喝了口酒,又补充道:“离开长蛇座ZA-026星后,我去了‘脱离派’异种的星球。没想到回到帝国的时候什么都变了……陛下也知道我这些日子的行踪。”
单从表情,无法看出上将心中的想法。
但至少塞西尔没提出新的问题。
塞缪尔又道:“还没正式谢过这段时间里,瓦莱特阁下不计前嫌,对雄父莱尔的帮助……”
塞西尔听到瓦莱特的名字,提前预判并打断了塞缪尔尚未出口的登门致谢。
“我道侣帮助莱尔阁下与你无关,也不需要你的感谢。”
塞缪尔捕捉到陌生词汇:“道侣?那是什么?”
塞西尔改用塞缪尔可以理解的词汇,语气不善发出警告:“瓦莱特是我的雄主,你应该同他保持距离。”
塞缪尔点头,没有执着于当面表达谢意。
他指出:“塞西尔,你变了。”
上将冷笑:“我看你也变了,塞缪尔。你的立场永远在摇摆!别忘了,你曾为了一个雄虫违背整个虫族的利益!谁知道你以后会怎么做?”
这指责对军雌而言极其严厉。
既像是因雄虫而起的气话,又可能是故意的激怒和试探。
塞缪尔沉默了一会儿,给出一个有诚意的回答。
“如果体内植入微型炸弹的方式仍无法让你放心,那铁亲王亲自进入我的精神海检查一遍我是怎么想的如何?”
亚夏虫族中,除了雌虫与雄虫间的精神海融合,雌虫也可以入侵另一个雌虫的精神海。
这是一种古老而痛苦的审讯方式,记忆提取仪就是根据相同的原理研发出来的。
塞西尔选择了第一种方案。
上将松口道:“我没兴趣探索雌虫的精神海,微型炸弹植入,你我一起。记得在陛
塞缪尔觉得自己没理解塞西尔说的帝国通用语:“什么?一起?”
塞西尔语气平静,仿佛在说跟雄虫的约会计划,而不是一项自杀式攻击计划:
“要保证斩首计划的绝对成功,必须留下足够的‘安全余量’。既然你也确定要一起送死,那就我跟你一起吧。”
他冷酷地强调:“无论任务期间谁发生了什么意外,活下来的另一方必须保证完成任务,永远消除新的异种之王诞生的可能。”
塞缪尔有些怔愣,明明说了他去,塞西尔怎么还不放心。
又觉得这才是他认识了很久的塞西尔。
即便星网上随处可见关于他和瓦莱特的爱情故事,塞西尔却好像完全没有受到虫婚和雄虫影响。
他向塞西尔确认:“你的意思是,我替代的,是原本你计划中的‘备份力量’?”
塞西尔用“这不是显而易见”的眼神看他。
塞缪尔想到他和艾萨克陛下的交谈,结合塞西尔的身世,充分确认塞西尔是个疯虫。
“你真的要……”他的语气有些急切,“你明明可以不……”
去送死的。
而他则是罪有应得。
塞缪尔的不理解直白地写在眼神里。
塞西尔问他:“你和远征军团的特别行动顾问组队,能确保在最不利的情况下杀死祂吗?”
塞缪尔有点犹豫。
他知道自己的能力,也对远征军团的特别行动顾问有些了解。
但塞西尔描述的最不利情况太苛刻了。
塞缪尔道:“最不利的情况概率很低,我和特别行动顾问一起,可以完成对祂的刺杀。”
塞西尔极轻极短暂地叹了口气:“斩首计划不容有失,阿卡德帝国和亚夏虫族的未来不能赌概率。一旦失误,祂可不会给我们第二次机会。”
即使在遇到瓦莱特前,上将也没有无故送死的爱好。
斩首计划的绝对成功是必须确保的第一要义,其次才是减少损失。
在发现自己迷恋瓦莱特不可自拔后,塞西尔偷偷在脑海中设想过没有自己参与的斩首计划。
他推演了许多中情形,然后无奈又庆幸地发现,斩首计划不能没有他自己。
无奈的是,终究要与瓦莱特分别。
庆幸的是,兵棋推演的数据结果已经帮他做出了选择。
他不必在牺牲自己,即损失数量更少的虫族和牺牲他虫,即损失序列更低的虫族间做出艰难选择。
塞西尔问:“猜猜看,你见过的两个‘脱离派’异种想做什么?”
塞缪尔愣了一下,意识到塞西尔说的是异种罗德奈尔和尤金。
“他们不是‘脱离派’,是不自量力想成为下一个祂的‘妄想派’异种。”
塞缪尔这样描述道。
上将道:“不幸地是,有跟罗德奈尔持有相同想法的特殊异种,他们也许就藏在祂身边,或者哪一波异种潮中。”
塞缪尔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那就一起干掉。”
“……甚至藏在阿卡德帝国中,像亚夏虫族一样工作生活。”
“听起来影响不太大?”
零星的特殊异种而已。
“不排除他们全都已经知道成为祂的方法的可能。生物学家们一致认为,伊利亚不是天生就是祂。”
塞缪尔想到塞西尔说的最糟糕情形,有点头皮发麻。
但他依然不觉得,塞西尔有必要为了一种几率微小的糟糕可能做到这种程度。
或许不会这么严重呢?
但万一成真……
塞缪尔不慎将几滴酒洒到了桌上和手背上。
他一时间只想到用不文明用语来表达自己的震惊:“塞西尔,异种养的,你、真是个疯虫……”
“注意你的言辞,中将,”塞西尔拧起眉毛提醒,将一份排得极满的训练计划发到塞缪尔的新终端上,“明天开始,想办法潜进远征军团,找到特别行动顾问的训练室开始复健吧。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
塞缪尔扫了眼表格中完全把雌虫当机器虫对待的训练量,咬咬牙没把“你是不是蓄意报复”的心里话当面说给塞西尔听。
他看着说完要事的塞西尔先一步走出包间,仰头一口喝尽杯中的酒,想起找到远征军团中的特别行动顾问训练室要花上些时间。
“这是已经把我当成他手下的军雌了吗……”
塞缪尔边小声抱怨,边调整了变色外套的颜色,也快步离开包间。
他回忆着自己跟陛下的单独会面,再次认定斯图亚特家的虫都是疯子。
从莫尔滕到西奥多,从戈登、艾萨克到塞西尔。
千百年来,莫不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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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伦公爵的“自杀”实在蹊跷。
塞缪尔怀疑过雌父泰伦的死与艾萨克陛下有关。
他验证的方法很简单,提出想跟陛下见面。
无论多么擅长阴谋与谎言,心理素质多好的虫,在与3S序列当面对峙时,完美的谎言都会露出马脚。
因为3S序列在亚夏虫族中,意味着绝对强大的力量。
塞缪尔以为艾萨克陛下会拒绝或犹豫。
但陛下几乎没有迟疑,立即答应了见面的请求。
仿佛陛下要见的根本不是一位有刺君能力、且存在私怨的3S雌虫。
在艾萨克陛下回复的那一刻,塞缪尔觉得泰伦的死大抵真是自杀。
他心中有了答案,便没了面见陛下的兴致。
毕竟不久前,艾萨克陛下刚下令对泰伦尸体处以公开绞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