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着匕首的那只手已经鲜血如注，捂着腹部的那只手也已经可以从指缝中隐约看到深红的颜色。
“阿爹，阿爹……”梁聿的牙都在抖，天不怕地不怕的皮猴子，却在这一刻感到了害怕，就连一句“你没事吧？”他都有些不敢问出来。
梁勉说话已经有些吃力了，在要摔倒的前一刻，是梁聿踹飞了王先令，过来用身体支撑住了他。
梁聿一声声重复着“阿爹”，他到这个世界来了之后，除了在弟弟们面前是个兄长，在梁勉还有柳娉娘两个做父母的面前，他一直都是无忧无虑的孩子，就算开始的时候日子过的清贫，这两个初为人父人母的夫妻也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给他幸福快乐的生活。
梁勉和柳娉娘都很开明，开明到梁聿都不敢相信这会是一个封建时代的父母。
前几日阿爹虽然为了银子的事情，罚他面壁思过，梁聿虽然表面还要调侃阿爹是教体育的，心里却一点都没有记恨过他。
他知道的，这个男人就是怕他走了歪路。
还有阿娘，阿爹阿娘的感情那么好，梁聿都不敢想，如果没了阿爹，阿娘的世界会如何。
梁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使劲去回忆上辈子知道的急救措施。
“你会没事的，你会没事的，我会让你没事的！”他快速重复着这几句话，也是希望借此让自己冷静下来。
梁勉中刀之后，郭裘叫过来的护卫也匆匆赶过来，但是事情发生得太快，他们鞭长莫及，眼看着梁刺史为了保护那少年，被歹徒插了数刀。
那少年也是骁勇的，见梁刺史夺了歹徒的的刀，这一脚竟然把人高马大的歹徒踹出去几米远。
见到歹徒趴在地上半晌爬不起来，护卫们暗赞这少年脚力，心中还道瞧这少年踹人的模样，必定是个将门虎子，亲爹就算不是个将军，那在军中定然也是有名有姓。
“咳咳咳……”王先令趴在地上，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来，他喉间腥甜，梁聿这一脚不轻，他擡头看向梁聿父子俩的眼神里愤恨更深。
可他瞧着梁勉面白入纸靠在梁聿的肩膀上，话都说不出一句，突然就低低笑出了声。
他都是看着要害插的！
没有伤到梁思安又如何，有梁勉这个狗官在黄泉路上陪着他爹，也足够了！
不过梁思安他也不会放过！
王先令痛苦地支撑着身子站起来。
他就是死，也要在死之前拉着梁思安垫背！
没了匕首又如何，他过去掐也要掐死梁思安！
“大郎！”
梁聿虽然为了扶起阿爹是背对着王先令的，但梁勉却是正好能看见王先令踉跄扑过来的身影。
就算已经失血到说不出话的地步，他还是拼着一股气提醒儿子，甚至还想要和梁聿换位置，再给他挡下王先令的攻击。
“你别动了。”梁聿这句话几乎是吼出来了。
九郎和荣叔闲也及时过来，帮忙扶住梁勉，而梁聿在看到老爹被人接手之后，头都多擡一下，回身就给王先令一拳。
护卫们还是来晚了，到的时候，梁聿赤手空拳把丢了武器的王先令压在地上打，招招拳拳只有“狠辣”二字能够形容。
护卫们一时竟然不敢上前，因为瞧着梁聿这劲头，好似比这歹徒还要凶横。
可见到他们过来之后，方才捶王先令像捶死狗一样的梁聿又突然站了起来，脚踩着王先令的背。
其实他不踩也可以，因为王先令已经让他打得去了半条命了，他就算想动，也要有力气动才行。
“过来把他捆了吧。”说这话的声音还算稳定。
护卫们却不敢动，因为梁聿的双眼都还是通红的，拳头上也是鲜血淋漓，分不清是他自己的，还是王先令身上的。
还是躺在荣叔闲怀里的梁勉费力开口，“把人捆起来。”
“大郎……”又气若游丝地喊梁聿。
梁聿许久未动，还是九郎过来拽着他的手拉倒了梁勉身旁，几人这才发现，刚才发狠劲揍王先令的梁聿现在竟然在掉眼泪。
“梁聿……”九郎有些心疼。
他在用帕子给梁聿擦手上的鲜血，等把他的手擦干净，才知道上面不仅有王先令的血液，梁聿自己的手也因为过于用力破皮了。
梁勉身中两刀，一刀在腹部，一刀在腹部之下快接近□□的位置，血流了不少，手上也有与王先令夺刀时留下的口子。
可看到这从小几乎没有哭过几次的长子掉了眼泪，梁勉就算面色苍白，几乎整个下半身都是鲜血，也强撑着露出了一个笑脸，还刻意擡起另外一只干净的手，给长子擦了擦眼泪。
“别这样，上回摔断了腿都没见你哭，不是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吗？阿爹就是有点痛，看你掉眼泪，总感觉自己已经躺在棺材板里了一样，还没那么严重呢！要哭也真等你爹进了棺材板再哭……”话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梁勉已经是气若游丝。
而梁聿听见他这话，没有轻松笑出来，反而怒瞪着梁勉，愤恨擦掉了眼泪，怒吼出声：“你在说什么屁话！你要是真的死了，别想有一个儿子给你跪灵堂！我还要劝你老婆带着你儿子改嫁！以后我新爹姓什么，我和二郎他们就姓什么！”
明明擦掉眼泪了，可脸颊还是流下一道道湿濡痕迹。
“你敢！”梁勉听到不孝子这话，也怒吼了一声，原本因为失血而苍白的脸，都红润了不少，“老子就算死了也是你爹！你要想让你娘改嫁，现在你就和你爹一起下黄泉！”
旁边听着父子俩对话的九郎和荣叔闲很无语。
“梁伯父，你的伤还在流血呢，大郎也是关心你……”荣叔闲真不知道拿什么话劝解这父子俩。
九郎也是，一脸无语用刚给梁聿擦过手上血的手帕叠一叠，去堵他的眼泪。
“少说两句。”别到时候王先令没砍死你爹，你几句话把你爹气升天了。
正在捆王先令，但是因为使君和英雄少年声音太大，所以不可避免听了一耳朵的众护卫们：什么，这一脚能把歹徒踹飞几米远，徒手把高他一个头多的壮汉打的毫无还手之力的少年不是将门虎子，而是他们使君的儿子？！
带着大夫匆匆赶过来的郭裘：什么，梁贤弟是使君的儿子？怪不得使君刚刚跑的那么快！原来是着急救自家儿子啊！
不对！梁贤弟是使君的儿子？！
郭裘后知后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