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待
听到此处,崔莹明白自己无论如何分辨也不能再教他信她了,只得在心中默默叹气,同时也不免诧异。
她未曾料到他竟如此细心。现在想来他所言句句属实,只是她方才演得投入,行云流水,竟丝毫都未察觉。
连她自个儿也一时之间未发现之事,怎么偏偏叫他看出来了……千万种念头在片刻之间闪过,崔莹越想越觉无奈,倒难得的有些茫然了。她长大以来见过的男子,无一例外皆是被她一番温言软语过后便飘飘然不知所以的,只沉浸在意想的美梦里,哪里会留心这些。乃至于她几乎从未费心说些夸耀或动情的话儿,只肖言语之间稍泄娇态,便可叫他们神魂颠倒了。
连公子到底与他们不同。这些时日以来他宠她过了度,倒真叫她心里放松了些,小瞧他了。
事已至此,再怎样也无法挽回,她所幸破罐子破摔,抹干了眼泪,别开眼去,冷冷道:“我便是不准你见爹爹,那又如何?你左右也去不了了。”
她再度擡头瞧他时,眸中的神色已归于平静,不见丝毫方才落泪时的伤心脆弱,唇边挂着淡淡的笑意。
“方才你喝的鸡汤里有甚么东西你可知道?”
连淮眸色微敛,但从方才他堪破她的心思起,他便已然心中有所准备,此刻倒也不甚诧异。
“你在汤里下了毒?”
崔莹闻言不由得笑了,摇头道:“我怎么忍心给公子下毒呢?”
她说这话时不自觉地带上了从前撩拨他的娇俏劲儿,只是放在眼下这二人对峙的情境中,却显出几分蓄意勾引挑衅的意味,加之她娇声婉转,美目流情,当真是宛如人间尤物,天然带着蛊惑人心的妖气。
“我心疼体恤公子,给你喝下的自然是解药了。”
连淮不由得微微蹙眉,一时之间颇有些不解其意。
“只是这却不是全部的解药。那汤里的还魂草乃是可解百毒的奇药,能将你这毒发的日期往后延上数日,少说也能延你半月的性命。”
“公子想来也能猜到一些罢,爹爹约你的十日之后,便是这五佛绝命三第三次毒发的日子。”
听到这里,连淮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一双冷眸静静地凝视着她,藏了几分淡漠,而眼底藏着的便是讽刺般的冷笑与自嘲。
“若是那日见爹爹见你并未毒发,心中又该做何想法?”
“崔小主精通医理,你父亲自然知道。这魔教里的毒难缠的紧,谁人也解决不了,能医我的自然非你莫属了。”连淮淡淡地说道。
“正是这个道理。”崔莹佯装不曾看见他神色中的冷淡与敌意,显出几分高兴的样子,微微笑道,“公子若是能明白,那自然好的很,就无需我多言了。”
连淮心中暗叹她真是一颗七窍玲珑心,将事情都算绝算尽了。
崔天一若是知道了崔莹在医治他的毒,自然也就知道了两个人的关系绝非仇人。他绑了她却未曾伤她,崔莹即便是落在他的手里性命也无需堪忧,既然如此,那崔天一又何苦要给他解药呢?再者,既然他已然知道崔莹能或多或少医他之毒,那么再赴约时,崔天一便会对他心存疑虑,又或是疑心崔莹同他做成了什么交易,已然不再父女同心,自然不肯轻易交付解药。
“我先前的话是做真的,公子回去了不妨细细想一遍,我所言每一字语皆无害公子之心。”
崔莹知道他现在正在气头上,说什么都不会再同自己亲近,因而便这般说道着,叫他安静细想之后再做决定。
“若是公子看得上我为你指明的那条路,尽可以来找我的。我的医术公子也是亲眼见过的,再加之那药王天山雪翁,虽不能保证公子就此痊愈,但拖个一年半载却毫无问题。”
“待到那时,我自有办法寻访名医,叫公子彻底摆脱这恼人的奇毒。”
崔莹这般说着,言辞间似是在好心相劝,但心里却明白:他眼下被自己骗入局中,也只剩这一条路可走。若他一意孤行,赌气不想搭理自己,那要走的弯路可就比这多的多了。
她不由得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连公子是个聪明人,应当不会为一时之气所牵绊。
但想到他清冷疏离,心中恨她至深,却只是迫于无奈与她同行,也不与她像往时那样谈天玩乐,成日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崔莹竟不自觉的有些气闷。
他已然如此武艺高强,才情出众了,还要这么聪明做甚么……她还是喜欢他傻些的样子,待旁人机敏,待她却被她从头骗到尾也心甘情愿……只是崔莹心中知道这不过是妄想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