沾襟(1 / 2)

沾襟

崔莹见他神色淡淡,全然不再将她放在心上的模样,心中又气又难过。

“我自是知道,你心中厌我,瞧我不上。好容易出门散散心,却偏偏不幸又遇着了我,打扰了你的好兴致。”

“我又何苦来你眼前自讨没趣,自作多情……”说着她便擡头站了起来,眼中蒙了泪,“是我对不住公子,碍了公子眼,我走还不是吗?”

她一边委屈地说着,一边就这样不遮不挡地向檐外走,半边身子顷刻就暴露在了雨幕之中。

水气拂面润湿了她本已半干的碎发,崔莹也不伸手遮挡,就任由那细碎的乌发挂上了重重的水珠子,可怜兮兮地搭在白皙的前额头上。

连淮见她对着倾盆而下的暴雨视若不见,竟当真要这般坦然地走进雨里,心中顿升起了几分焦灼与恼意。她总是这样任性使气,也不管如此走出去身上将淋着多少雨,她原本身子孱弱,哪里受得住这些。

待到她将要与他错身而过时,连淮见她甚至有意避开了自己半边伞檐之下框出来的干净天地,非要绕过去淋那倾盆大雨,不由得气笑了。

他错开一步,重又挡在了她的身前。

他的武功远在常人之上,轻功又出尘绝俗,若真有意要拦住她,便是来了千军万马帮她解围,她也逃脱不出。

“做甚么?你不是不要管我吗?”

崔莹见他拦下自己,不由分说地将半边伞面撑到她头顶,将她从这风吹雨打中护住,终是忍不住眼泪滚滚而下。

但想到了自己全身淋了个湿透,泪水估摸着也被风雨胡乱的糊在了脸上,发上,衣服半湿不干,皱皱巴巴的,哪里还会有往日里半分精致的模样……若再叫他看了过去,他恐怕就是算最后半点未了的余情也要就此散去了。

她只顾着低头,不叫他看见自己的狼狈样子,加快步子往外面走。

“那就由我自己去好了。你也说了,我有手有脚,尽可以自己走……”

只是她先前在墙角蹲的久了,腰腿都有些隐隐发麻,这会儿忽然加剧的动作教她脚下一浮,一步没有踏实,身子便有些前倾。

恰在这时,不知哪来泥水冲来了一块半大不小的石子,正好卡在她右足的绣鞋边上,这一绊之下,她右脚一拐,轻呼了一声,整个人便不受控制的向旁倒去。

连淮眼见她向自己这边倒来,电光火石之间不及细想,下意识地便伸手去扶。

这一扶之下,才惊觉她身上绵软无力,不由得加了力道,将她整个抱在了怀里,由她软软地靠着。

崔莹本以为自己要摔倒了,却在这转瞬之间做到了一个干燥温暖的怀抱里,不由得又是一声轻呼。

她此刻兴许已然发起烧来,浑身滚烫,半点劲也提不起来,头一阵阵的发晕,她下意识地将脸埋进他怀里,无所顾忌的整个人的力道都赖在他身上了。

外面风雨萧条,飒飒寒风刮得人脸上发疼,而她却依在他怀里,双手紧紧贴着他的衣襟,便如同找到了避风港一般。

她先前在寒风里冷惯了倒麻木无甚感觉,可如今被他轻柔地护住,却不知怎么的心里一下子感到委屈得难以承受,眼中发酸,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一发不可收拾。

待连淮见她站稳,想要扶开她时,却已然被她紧紧抱住,依在他身上放声大哭起来。

她将脸埋在他的衣襟上,哭的专注又伤心,仿佛受尽了委屈,教人听来肝肠寸断。

连淮见她如此,心里也忍不住难受起来。但想到这一切的根由都起源于她,他又忍不住自嘲。

“你哭些什么?”

骗他瞒他的是她,此刻抱着他不放手的亦是她。他当真有些不明白了。

“你管我哭什么。”崔莹抽抽嗒嗒地说道,声音里难免带了哭腔,听上去如江南小雨一般软糯绵密,比之以往多了一分从未有过的软弱。

这话虽依旧是娇蛮强势的,但由她这样说来,却叫人生不起半分气,只觉得这样的口是心非,故作强硬更加教人心疼。

“你总是厌我的……我在你面前做什么又有甚么要紧,你总之是不要我了。”

连淮听明知她这样一番话是胡搅蛮缠,但由他这样哭着说出来,断断续续,气息娇弱,竟然真的被激起了几分怜惜之情。

只是经过先前的一遭,他从梦中惊醒,心里早就明白了,再也不会走入她的圈套。

“姑娘说笑了,”

他没有伸手去推她,无论如何……即便是按照他生来所受的教养来看,他也不会在暴雨的天气将一个伤心欲绝的病娇女子推开身外。即便那人不是崔莹,是一个素不相识的路人,他也会带些对常人的关照和怜悯。

他只是淡淡地将话接下去。

“我又非姑娘的什么人,怎么能由我谈要不要的呢。”

说到此处时,他不免自嘲,同时莫名感到了几分失落。

她从来也不曾是他的,又谈何“不要她”。

“好嘛,我知道你便是想尽了理由……”崔莹话说到半路,忽然觉得一阵头晕目眩,顿了一顿,竟再也没有力气说出半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