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瓮(二更)(1 / 2)

入瓮(二更)

崔莹于是依言行了一礼,郑重地道过谢,又转眸看向连淮道:“那哥哥便先回去罢,我在同前辈请教一会儿。”

连淮微微点头,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向雪翁说道:“前辈找我原是为了何事,您旦说无妨,若为我们耽搁了您的事便不好了。”

雪翁听他如此有礼,对世俗惯例和事理通达明晓,心中不由的又生了几分赞美。

“无妨无妨,原也不是什么大事,”他摆了摆手说道,“只是……”

虽然在江湖里摸爬滚打,混到了这个年纪,但雪翁依旧没能改掉实诚的本性,一时之间竟连一个搪塞过关的谎话都编不出来。

“眼下说了这会儿子话,我倒真有点忘记了,方才为什么上楼来寻你。”

说到此处,他配合着哈哈一笑,倒真有几分老糊涂了的样子。

崔莹见他如此拙劣的表现,有些忍俊不禁,心下却暗骂这糟老头子好大的心机,非要显得如此与众不同,生怕连淮察觉不到这其中的端倪似的。

连淮:“……”

他也难得地不知道说什么好。

只是此话一出,再联想起方才二人互动之间的微妙之处,他无论如何都能猜到十之八九了。虽不知道他二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何事,但他行走江湖数年,声名逐渐传开之后,所到之处总有人找他相帮,因此破过的大大小小谜局自不胜数,看破眼下这事自然也不困难。

他深夜拜访必然有事,而见到崔莹之后便又称无事了,则此事必和崔莹有关,或可由她所解。

再想他远居于藐姑射之山,为何忽然出现在长安附近,又恰巧前来投宿来客栈?如此种种……想来他不是知晓自己和崔莹的关系,便是知道崔莹所居之地了。

只是听那是崔莹提起雪翁时的种种言辞,再瞧雪翁目前的言行,他显然还不知晓崔莹就是魔教教主之女,但若是知道了,以他刚正不阿的心性,崔莹想来凶多吉少。

她原本与他势不两立,她的安危于他更没有什么关系,但不知为何,他却下意识地护她——哪怕这原本不该。

连淮于是莞尔一笑道:“前辈说笑了,您往后若是想起,随时都可以吩咐晚辈,晚辈定当鼎力相助。”

他笑时眉目疏朗,清冷干净宛若谪仙,叫人移不开眼。

言辞之间真切诚恳,未曾显出分毫奇怪诧异或是不满。

“好,好。”雪翁捋了捋白髯,舒了一口气。

连淮便从身上拿出一块银白色的镂空令板,侧头对崔莹说道。

“我昨日里和钱庄的几个大管事说过话,谈到眼下这令牌的不方便之处,于是索性不用金陵连家庄里的令牌,又重做了一套新的,专门给长安的几家钱庄用。”

“我今日来也正是要将这个交给你的。”他只见微调将这令牌背面朝外立到了崔莹的手中,稳稳的摊放在她的手心里。

崔莹心领神会,立刻伸手握住将之包裹在手心。

“你若是缺什么短什么的,尽管拿着这个去钱庄中拿。”

“这还用你说。”她娇气的笑着嗔道,便如同一个恃宠而骄傲的家中小妹,不由分说的就将那令牌攥紧收了回去,“我最爱花家中的银两……若那是你私房里藏着的银两,我就花得更高兴了。”

连淮听她如此说,唇角忍不住扯了一下,随即想起什么,无奈笑道:“我的银票……”

那日可是一张不剩地给了她。

“有雪老前辈在呢,我可不准你说!”崔莹抢先着脱口而出堵住了他的话,脸上微红,“你可别坏了前辈对我的印象。”

雪翁听到这话脸皮忍不住抽抽,心想你在我这里哪里还有什么好印象,要说最好的印象,也就是今天看到你这截然不同的第二张面孔了。

只是见到二人如此有来有往的打闹,丝毫不加戒备,倒真想亲兄妹一般,他心下也不由的犯嘀咕:难道连庄主当真把持不住,后来又同旁的女子诞下了一个女儿?这……

若是旁人倒还难说,但连庄主后来走火入魔,性格早已异于常人,若是这样,倒也并非全无可能。

所以这女娃到底是什么来历?

崔莹笑着应和了连淮的戏,随后两人便作别分开,房中只剩下了她和雪翁。

她自然知道连淮早不说晚不说,偏偏那个时候给自己令牌,是为了显明二人的兄妹关系,好叫雪翁少些怀疑。

这真是令崔莹又欢喜又忧心。欢喜的是连淮如此念想着护着她,忧心的是他果然聪慧无双,一眼便看出了她与雪翁二人之间的端倪。

“老前辈感觉怎么样?”

她下意识地握紧手中的令牌,感受着掌心与银器相触的微凉,轻轻摩梭着。

“我这神丹妙药叫你闻着,可觉得好受多了?”崔莹笑了起来。

“你身上的是什么东西?”雪翁是见了草药就如痴如狂的,这会儿也顾不上什么前仇旧恨了,只是宛若见了珍宝般地急问道。

他一生所识的可解百毒之物甚多,但是只鼻尖一嗅便能起作用的还是头一回。

“要我告诉你倒也不难,只需你答应我一件事。”崔莹不疾不缓地说道。

雪翁见她依旧这样高高在上,似是将一切玩弄于掌骨之间,不由的怒从心头起,忽然冷哼了一声。

“你以为眼下你还有的选?”他骤然间平地而起,朝她天灵盖一掌拍下,势若惊雷,似有千钧之力,要将她整个人震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