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难(1 / 2)

两难

连淮听她这番说词,仿佛有从无中说出了有,真的像是那么回事一般,不由得又是赞叹,又有几分急切。

不过转念一想,他也听出了她话中之意是时间差不多了她该走了,并非真的吃了醋,于是心中也就安定下来。

只不过,面对如她一般玲珑剔透的人,想要接上她的话,着实还有些难处,并非一般人所能做到的。

好在连淮可以。

“若不是姑娘说她声音好听,我都记不得她的声音是如何模样,又何来的因此高兴呢?”

“我只是高兴她说的话罢了,她既然只放下了东西就走,那姑娘也可在此处多留一会儿了,我心中自然是喜欢的。”

这番话说得无一处不妥帖,真诚动人,换做这世间再刁蛮的人听了也都是喜欢的,何况是崔莹。

她不自觉地脸上微红,心跳仿佛比先前快了几分。连淮是内敛温静之人,偶尔从他话语中听到“喜欢”之类真诚坦率的表白,当真让她有些受不住。

他往常也总是这样,要么常常不说话表露心迹,偶尔说话时便让她说不出话来。

只是她却不理自己心下的悸动,摇了摇头说道:“可是我还是要走的。”

“那老头子可不傻,待会儿问起送药的丫鬟,一听觉得不对,可不得急急忙忙得赶来吗?若被你问起来,就说是瞧瞧药有没有喝完派人来收碗……我可都明白的很呢。”

这番话说的合乎情理,连淮也知道事情多半就是这样。她既然已经可能被发现了,就应当赶快离开才是。

虽说他心中隐隐有些不舍,他卧病在床,身上经脉尽断,疼痛难当,也唯有她来的时候才能稍减半分痛苦之意……但他立刻就把那念头压了下去。

他从不是自私之人,又岂可因为自己的所欲所求而耽误她呢?

“姑娘说的是,那就快些离开吧。”说道这里,离别的话应当已然结束了,然而连淮却偏觉得少了些什么,顿了一顿,最终依旧将那往常说惯了的话补了上去,“若是有什么缺的短的,都可以找家中的管事,或叫人来此处给我传信。”

崔莹闻言忍不住轻笑出声,暗想他对她如此有求必应,她要什么没有,哪有什么缺的短的?

然而她还是莫名觉得心中一片欢畅,点头应道:“我记得呢。”

说罢,崔莹便从床榻上下来了,双足蹬上绣鞋,然后轻轻巧巧地站起了身子,作势就要离开。

连淮静静地瞧着她这番动作,心中也明白,她便要就此走了,似乎有些说什么的冲动,然而细想之下,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说什么,于是也就作罢了。

崔莹果然施施然的往门口走去,只是快到门口时却驻足回头。

二人四目相对,目光中却都没有什么意外之色,至多是惊喜,然而欢喜之情却远大于惊诧了。

崔莹这样静静地凝视了他一会儿。连淮高出她许多,她向来是要擡头仰视他的,很少像现在这样,他坐于床上,而她隔着几步之遥站着,垂眸俯视。

她忽然之间想起了二人初相识的场景,那时连淮身上中了一把带毒的银针,也是这样躺在病榻上,还拿出了一沓银票让她走。

她当时差又诧异又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暗想世上怎么会有这样傻的人。而现在……她只盼他能当真傻一点才好,不要这样聪明,若是能让她骗上一辈子就好了。

可惜,她的公子如此洞察万物,都能在空空如也,近乎于无望的境地方发现点什么,又怎么可能一辈子困于她的局中呢。

她眨眨眼,又朝他歪头看了一看,眼波潋滟,水灵灵的,无限的风光动人。

“公子是在等我说些什么吗?”

连淮猝不及防之下被她如此一问,顿时有些愕然,一时之间还没有想好如何回答,耳根却先悄悄红了。

“姑娘……”

“我知道的。”崔莹忍不住唇角微勾,笑了出来,心里说不出的喜欢,“好了,我有话同公子说。”

“我来之前大致摸了个准,那老头子应当是每天早晚固定来看你一次,中午或早或晚也会来一趟,给你换一些针药,中间的时候,在半上午和半下午会有侍女来送汤药,月末是在饭后半个时辰……”

她原本是想要告诉他自己还会再来的,然而话到口边却不知为何偏偏非要七弯八拐,说了一大堆。

连淮也着实是好耐心,就这么认认真真的听她把这时间安排和期间的规律全都解释了一遍,期间没有半分急躁不耐,反而唇角微扬,眸中含着浅浅的笑意,似乎不觉得烦扰,反而乐在其中。

将能扯的所有相关话题都扯完之后,崔莹终于不疾不缓地将最后一句说了出来。

“所以,我明日晚饭前还会来找你玩。”

“好。”连淮忍不住呼吸一轻,温柔地应道,语气中不自觉得含了欢愉之感,宛如春和景明,风疏日朗。

崔莹于是才向他挥手,然后转身打开了房门,依依作别。

她走之后连淮又在房中闭目静养片刻,按照古神医的吩咐调理内息,感受身上的情状。

这期间的时日,仿佛在眨眼间的功夫就过去了,等他再睁眼的时候已然到了古神医临睡前敲门入室之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