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戏
连淮听见声音不由的心中大震,来不及问她为何忽然出现在了这里,便飞身跃至她身前,将她护在侧。
与此同时,崔天一的身影也腾空而起,他虽距离崔莹远一些,但武功胜于连淮,两人一前一后起身,却近乎同时到达。
崔莹眼见的崔天一伸手往她的脖子抓过来,惊慌失措地“啊”了一声,根本不知如何躲避,退后了半步,随即踉跄着摔倒。
而她的动作放在这两人面前就显得太慢了,倘若不是连淮及时出手挡下了这一抓,她脖子上现在恐怕已经要多出鲜红的指印了。
她不会武功。
看到这一幕的众人,几乎同时在心中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连淮应接下了崔天一刚才十足功力的一抓,只觉得手臂剧痛,几乎就要脱臼。但他顾不得这些,左手提剑,转身挡在了崔莹面前,心中的戒备由胜往常。
他从刚才那一下中看出了崔天一出手根本就没留下余地,完全不在乎崔莹的死活,倘若那一抓真的抓到了崔莹,她恐怕就要当场香消玉殒了。
他竟然真的在痛下杀手。
“住手!”
好在这个时候燕盟主也到了近前,伸手拦下了崔天一的攻式。
崔天一知道自己以一敌二肯定没法强行带走崔莹,于是索性后退了几步,给他们让出地方,手中白扇轻摇,眯眼看向连淮。
“看来你是保定了她。”他悠悠然的说道。
“你为了我这不成器的女儿,是甘愿与天下为敌,身败名裂了?”说到这里他仿佛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脸上的神色尽显愉悦,“可惜呀,连少庄主一身清白,却要为了这个心狠手辣的和她母亲一样的荡//妇背负罪名,你当真觉得值得吗?”
连淮握着剑柄的手紧了紧,却被崔莹抱住了。她假意羞愤地望向崔天一,恨恨地说道。
“我根本不认识你,你为何要如此辱骂我?”
这话却说的,厅上众人都愣了愣。他们本以为崔天一如此伸手去抢,那眼前的定是崔莹了,可是听这话,那少女竟然不认识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装的。
但是刚才她表现出身上连半点武功也无,这必然是装不出来的。
崔天一也是一愣,但细听声音确实是崔莹,他随即扯出了一个玩味的笑容,静静地看着她。
“你还病着,怎么就出来了?我不是让你好好休息的吗?”
连淮感到崔莹软弱无力地半靠在他身上,连忙扶住了她,忍不住急道。
“快回去,这里没有你要操心的事。”
他话语中流露出的关心和爱护,任谁听了都能清楚的感受到。众人见他如此呵护之态,不由得联想起了自己心中的至亲至爱之人,微微动容。
谁料,崔莹听了这话却哽咽道:“公子可不要瞒我了。”
“之前有人往我房里传了信,是华山派掌门写的,说今日宴席上有事发生,要我一定来赴宴。”
“你胡说!”欧阳掌门脸色铁青,愤怒的眉毛直竖,崔莹似乎被吓了一跳,又往连淮怀中躲了躲。连淮伸手将她护住,轻轻顺了一下她的背。
崔莹也没给那个掌门眼神,转过视线接着说道。
“公子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自然不会听信外人的话,公子要我休息我就休息,绝不踏上堂来半步,可是我心里却放心不下,因此刚才一直躲在后门里偷听。”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越发伤心起来。
“原来……原来我竟是魔教妖女崔莹。公子可不要再瞒我了,我虽然落在水中失去了记忆,什么都不知道,但我还没有傻,还听得懂他们说的话,看得懂他们的眼神。”
“倘若我从前不是极招人恨的,他们又怎么舍得为难公子这样好的人呢。”
听到这里,众人总算清楚了眼前这女子的状况,连淮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要装失忆。只要她装傻装得彻底,就再也没有人能一口断定她到底是不是崔莹。退一万步说,就算是,可是她失忆了,眼下成了完全不一样的天真善良的姑娘,那么其他人讨伐她起来也就不那么有底气了。
“这位就是连二姑娘。烹茶下棋,无一不精,性格也极是温柔可爱,绝不可能是什么魔教妖女。”
人群中有见过崔莹同她和连淮一起谈过天的立刻说道。他们原本还以为这二人是还未拜堂的眷侣,但是结合燕云飞的话,也就默认他们是兄妹了。
“是啊,这位姑娘之前还跟着少庄主一起在城中救济百姓,她开了个义诊摊子,为好多穷苦人看病开方呢。若这都能算是心狠手辣的妖女,在江湖上怕是没有谁称得上正直善良了。”
崔莹和那些说话的人一一点头,模样极是乖巧,看着就招人喜欢,半点也没有妖女的气质。
“多谢几位大哥信我,可我确实对从前的事情什么都不记得了,又有许多人信誓旦旦,苦苦相逼。”
她说着话忽然松开了抱着连淮的手,向前走了两步,站立在众人目光的中心,虽然惧怕但还是坦荡坚强地接受他们的打量。
“我失去记忆之后,受尽欺负,几乎活不下去,是连公子救了我,为了保护我还对外称我是义妹,对我百般宠爱。种种恩情,我竭尽此生绵薄之力也难以偿还。”
她又向前走了一步。
“倘若我真的是你们口中的魔教妖女,我愿意一死偿还,还请诸位英雄好汉放过连公子。”
她这句话说的掷地有声,话音刚落就毫不犹豫的向大堂上距离最近的一根柱子冲了过去,衣裙飘飘宛如一阵风般掠过,不留半点余力,任谁都看得出她心中死意已决。
“姑娘不可啊!”
离得近的江湖好汉立刻从席上坐了起来,起身就要相救,却在此时看到人影掠过,连淮已然将她抱在了怀中。
“你做什么?”
他虽然知道她心中笃定自己一定能救下她,所以才为了演得逼真而不留余力,但看到刚才那一幕,他的心依旧忍不住抽动了一下。
“这里的事情不用你管。你已然失去了记忆,眼下身上又带着病,快回房中休息。”
崔莹无力地靠在他怀里,却倔强地摇了摇头。
“我哪里还不明白,只有我死在这里,他们才会放过你。公子对我极好,却因为我而受累,我怎能恩将仇报呢?”
她头戴面纱众人看不见她的表情,却莫名能感到她此刻眼中含着泪光。
“事到如今,无论我是不是崔莹都不重要了,只有一死才能还公子清白。”
众人听到这话纷纷默然不语,心中也或多或少升起了几分惭愧。
她这话说的不错,眼下谁也证明不了她到底是不是崔莹,只有她死了才能真正给这事做个了断,保住连家。
而他们就是逼她自杀的罪魁祸首。
万一她是被冤枉的,他们岂不是活生生背上了一条无辜的人命。
“是真是假,把面纱摘下来看看就知道了!”正在这时,李铁拐沉声开口道。
“别急,我女儿是会易容术的,就算面纱摘下来,看到的也不一定是她的真实容貌。”崔天一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戏,这时才笑着开口说道,“崔莹,我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来接你回家,你可不要不识好歹。别人认不出你,可我一听你的声音就知道,你是装不了的。”
“公子说了你是恶贯满盈的奸人,你说的话我半个字都不会信。”崔莹不理,只是坚持道。
听了这一装到底的话,崔天一气极反笑,目光越发阴毒。
“你现在对我而言半点用都没有了,我现在还能念着父女一场接你回家,如果你今天不跟我回去,那就等死吧。”
他折扇轻摇,冷冷地说道。
“她不是你女儿,和你没有半分关系,”连淮挡在崔莹身前道,语气分毫不让,“有我护着,任何人都伤不了她。”
他知道崔莹在极乐殿里过得看似光鲜,实则受尽崔天一的刁难,因此早就对他恨极。
“连淮,我们也不是头一回打交道了。你既然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也该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你真的不明白她接近你是为了什么吗?你若执意痴情不改,不出三个月,你必然死在她手里。”
崔莹听了这话,心中一凛。暴露身份也好,不暴露身份也好,她都不怕,但是如果崔天一当堂说出她的那步棋,那她遇见连淮以来的一切谋划就全都落空了。
“我明白了。”她靠在连淮怀里,扶着他的手臂慢慢站起,“今日,倘若我不和你走,你是不会放过我们的。”
崔莹转过身向连淮俯身行了一礼,声音虚弱却坚定。
“我虽然舍不得与公子分别,但我不忍任由奸人胡言乱语,恃物要挟,在天下群豪面前羞辱公子。公子行得端立得正,不该因我受如此折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