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少年事6
次日，崔莹被连淮牵着手领进了学堂里，一路上兴高采烈。连淮也很高兴，特地为她准备了一套崭新的笔墨纸砚，按照她的喜好包装好，又送了她一本他所藏之册中最轻薄珍贵的《论语》——是书写在绸绢上的册子。
他昨夜为求祖父答应，被关在临渊崖里练了一夜的剑，直到东方既白才出谷，可今日在崔莹面前却丝毫没有表现出来。
他们携手进来的时候，书堂里的少年都不自觉地看了过来，目露讶异之色。
崔莹这才发现，学堂里的人都是十五六岁左右的年纪，比她高出许多，像是高山峻岭那样压迫人。
“少庄主，这位是？”他们不约而同地一起围了过来，有人一脸好奇的打量，笑着问连淮。
“是我家里来的客人，莹莹。”连淮牵着她的手介绍道，最近又把那些少年一一介绍给她。
他们都是金陵一带的人，有些人家里和连家交好，所以上庄子作连淮的伴学，还有些天资聪颖，但是家里穷供不起学堂，因此连庄主特地允许他们上来念书，餐住皆包。
“妹妹长得真好看啊。”他们打量了崔莹一回，越发觉得心动喜欢。
此刻崔莹乖乖地由连淮牵着手，一张略带婴儿肥的脸苍白，水润又精致，瞧着温顺可爱极了，让人忍不住想上手掐一下。何况他们比崔莹大了近十岁，如此看小妹妹，就更觉得可爱。
“妹妹是从哪里来的？”“要在这里住几天啊？”“……”
哪里来这么多问题。崔莹觉得有些麻烦。
但是她看在连淮的面子上都回答了，顺势跟着连淮走到了他的位置前。
“你坐我边上好吗？”连淮问道。
崔莹点了点头，却没有走过去，而是向他伸出双臂。
连淮心领神会，伸手将崔莹抱起，放到了他旁边的坐席上。
根本没有两步路的距离，她却偏要他抱，真不知道是哪家养出来的娇气姑娘。连淮揉了揉她的头发。
谁料其他人见了这可爱的场景竟然心动不已，便有人暗戳戳伸手，也企图抱起崔莹。
崔莹顿时翻脸，一只小手打开了他伸过来的手，转过头瞪了他一眼，半点都不带客气。
少年：“……”
这区别对待要不要这么明显。
他旁边的人还不死心，也想要再挣扎着尝试一下。不过这回他吸取了同伴教训，在动手之前先俯下身来，用此生最温柔的语气诱哄道：“莹莹妹妹……”
然而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崔莹就抱住一旁的连淮靠进了他怀里，然后回头看了他一眼，冷酷无情地说道：“不许碰我。”
那位少年的脸顿时垮了下来：“……”
于是连淮就莫名其妙地接收到了一众羡慕嫉妒的眼光，心中涌起了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往常因为自己家世优越或者天赋异禀受到这样的目光时，他都觉得有些难受，可是今天他非但不难受，还挺高兴的。
有一种说不出的畅快欢喜。
私塾先生进来时，见到年纪如此小的崔莹竟然也在学堂里，怔了一怔，看了连淮一眼，没有作声。
“子曰……”
上边是先生教书时的朗朗之声，下边崔莹翻了两下那一卷《论语》，将绸缎舒适的面料摸了个够之后就没了兴致，开始牵着连淮的袖子玩。
连淮注意到了她的动静，趁着老师在讲课，偷偷看了她一眼，凑过来低声说道：“怎么不跟着先生翻书，是听不懂吗？”
他刚想接着说有哪里不会我可以教你，便见到崔莹摇头说道：“不是。”
“是我根本没有听他讲。”
她说得太过于理直气壮，以至于连淮愣了一下。
“哥哥陪我玩结绳好不好。”崔莹说着就把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藏在身上的红绳拿了出来，将绳的一端缠在了连淮的小指上，绕了个圈。
自从连淮教会了她当地的编绳之法后，她就非常沉迷于这个游戏。
“要不下课陪你……”
话虽如此说，可是绳子的一端都已经在他手上系好了。
“不要，现在就陪我玩嘛……”崔莹将下巴靠在他写字的宣纸上，侧头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瞧他，拖着声音撒娇，“我知道淮哥哥已然学会了这个，不用听讲课也会。”
“你怎么知道的？”
“哥哥的书册旁边都记了笔记，比老师讲的还好些呢。”
连淮顿觉有些诧异，正要开口，却依然感到手上轻微的扯动，下意识地顺着她翻了一下绳子。
崔莹抿唇一笑，如愿以偿，很是高兴，于是往他身上靠了过去，专心致志地结绳。
等私塾先生把这段课讲完，放低书册，扫视一周的时候，骇然发现屋里凭空消失了一个人。
好在下一刻他仔细看时，终于发现崔莹不是消失了，而是靠在连淮怀里，被桌子挡住了。
他太阳xue微跳，合上了手中的书册，淡淡地开口。
“连少庄主。”
“裴先生。”连淮站了起来，只是左手依旧垂在身下，仿佛在桌子底下消失了一般，这样的姿势便显得有些奇怪。
但人在起立时双手垂在身侧也是很正常的，因此其他人在投来目光的时候，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只有坐在连淮后桌的几人脸上露出了然的表情，神色间带着几分微妙的笑意。
“你来讲讲，我刚才念的这段话是什么意思？”裴先生沉着脸问道。
“这一段的大意就是大人和小孩都能在美好的日子里出游，伴随着微风美景，载歌载舞……”
连淮说到一半，语气忽然奇怪地停顿了一下。
他感到手上传来一阵红线的扯动，带着他的手往她那里动了下，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对于这位弟子的志向，孔夫子十分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