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
腊月二十三,小年清晨。
腊月的寒气裹着零星雪粒扑在卫生院的窗棂上。
陈青山扶着斑驳的木床栏,试探性地撑起身子。
石膏拆除后的肌肉泛着青白,像久未晒过太阳的苔藓。
但总算能稳稳站住了。
“哎呀别动!”
张清清半跪在他脚边,正捏着医用剪刀为他拆绷带。
看到陈青山又不听话的自己站了起来,她忍不住嗔怪道。
经过半个多月的朝夕相处,两人的关系已经十分要好,时常在一起说说笑笑。
“你比我娘管我管的都严。”陈青山无奈,重新坐下。
“你这是什么话,要说也应该说我比你媳妇管你管的还严。”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还没结婚。”
“那就找一个呗。”张清清挑挑眉,仰起脸来看他。
这段日子换药、喂饭、听他讲山林里的故事。
两人之间早生出层黏腻的熟稔。
陈青山挪开目光,望向窗外。
张清清不满的撇了撇嘴,也没有继续质问,蹲在床边,用医用剪刀咬开最后一缕绷带。
“好了。”
“愈合线走得齐整。王院长昨儿还夸你是铁打的身子骨,好的这么快。”
陈青山望着她专注的样子,喉结滚动着开口:“对了清清,我想出院了。”
剪刀“咔嗒”悬在半空。
张清清仰起的脸上浮起薄怒:“不行!才拆腿上的石膏,胳膊还挂着板呢!你就想出院了,医生说要观察到立春。老老实实呆着!”
陈青山平时基本不跟她斗嘴,但这次他没有就此作罢。
“我能吃能走能自理,总不能躺成个活死人。”
“不行!腿骨没长牢,以后瘸了别后悔!”
“清清同志!”陈青山急得想比划,却被石膏扯得闷哼。
只见张清清突然抿紧嘴唇,扯过散落的绷带,又开始往回缠。
见此架势,陈青山慌忙按住她手腕。
“你这是干嘛?”
掌心相触的瞬间,张清清耳尖腾地红透,但动作依旧不停。
陈青山见此哭笑不得,“你怎么跟个小孩儿似的胡闹,拆了又绑算什么?”
“没好利索!”
张清清赌气般别过脸,“重新缠上,再躺半个月。”
陈青山满脸的无奈,好言相劝道。
“清清同志,我在这儿住着,家里人天天送饭,我多住一日,我娘就得在风雪里多跑一趟。”
“况且公社床位金贵,昨儿见赵大爷都睡走廊了,而我能下床了却还占着床位算什么事儿?”
张清清的动作顿住,绷带软塌塌垂在膝头。
“可我……”
她绞着手指,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密的影。
“我还想听你讲自己上山打猎的故事。”
“早翻来覆去讲烂了。”
陈青山偏头望着窗外枯树,积雪正从枝桠间簌簌坠落。
“那就再讲一遍!”
她突然攥住他完好的手腕,心意如何,已经表露无遗。
陈青山犹豫良久,才抽出胳膊,声音放得很轻。
“清清,我知道你舍不得。”
“等回家安顿好,我常来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