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永远停留在了这个春天,再也不会考上一中了。
而陆羡匀也早就看穿了李牧遥的心思,她也同样喜欢纪梵。他两边都不能说穿,现在李牧遥不在了,他就更不能说了。
这要是被纪梵知道了,李牧遥其实也喜欢着他,那纪梵该比现在更难过吧。
人总得向前看,知道的少一点,痛苦就会轻一分。
这句话是江俏兮在傻婆去世那天告诉陆羡匀的。
陆羡匀看往车窗外,那些迅速往后倒退而去的景色,令他想到了江舒窈写给他的通讯稿那句话:青春短暂,请直向终点。
此刻,他只想快点去见她。
可运送江舒窈转院的车已驶入大道上,奔着日落的方向,速速出城。而他们的商务车背着日落,从郊区的墓园往城内驶。
道路隔着护栏,风刮过树梢,在这路遥马急的人间,我们在车水马龙的闹市里,有过短暂的擦肩。
那日之后,陆羡匀便没有再见到江舒窈,也没人告诉他,她去了哪里。他一直在懊悔,他不该带她们去什么春游,这样什么事都不会发生,他也不该自以为是,以为自己多聪明,有能力阻止谁,又有本事拯救谁。
到最后,事情只会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糟糕。
“你要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颓废半个月吗?”那天陆知彰来敲陆羡匀的房门,没锁,一推就开了,房内暗沉沉的。
陆羡匀就这样躺在床上,蜷缩着,桌上放着的早餐也没吃。
陆知彰进来把房内所有窗帘都拉开,日光照进来,阴郁已久的空间瞬间变得瓦亮。
“没出息!人死不能复生!你读书都还没读过节哀顺变的道理吗!”
被窝里的陆羡匀动了动,大家都以为他只是因为李牧遥的死才伤心颓废成这样,其实还有江舒窈的离开也给他带来巨大的打击。
“哎呀,你不要骂他啊。”陆奶奶后脚进来的,在床边坐下,隔着被子摸了摸陆羡匀的头。
“越惯他越没出息!赶紧给我起来!给你一个小时,洗漱,吃东西。”说完陆知彰背着手出去了。
陆奶奶哄他起床,“别惹你爷爷生气,一会他要带你出去,赶紧起来收拾。”
一个小时之后,陆羡匀上了他爷爷的雷克萨斯,被带去了法院。
旁听控告王强的庭审,原告是秦宗利,王强是被告。现场来了好些人,有陆羡匀面熟的,胖姐,保安大叔,剩下的那些估计是其他街坊邻居,还有左普魏也来了,大家表情都很严肃,等待开审。
庭审历经两个小时。
王强故意杀人的罪名没有成立,姜宝来案件年久,除了秦宗利这一个人证以外找不到其他有效证据,没有办法定罪。最后因其恶意传播他人隐私照,并对家属进行威胁,恶意伤害家属判除三年有期徒刑。
王强从杏花园逃离当天,就去西街找了秦宗利。本来王强不想跟他这个人再有什么瓜葛的,毕竟20年前,他们就设计了个□□罪给秦宗利,让他含冤吃了三年牢饭了。
当年秦宗利认那个□□罪,是因为他知道姜宝来是被他们王家的人杀的,王明华以此来威胁他,若他再说几句碎语,必断他一条腿,如果不认这个罪,那么江美会死得比姜宝来难看。
时隔二十年,秦宗利再次见到王强。
他们要找江俏兮,秦宗利咬口说自己不知道,这半年多以来,江俏兮会偶尔去西街看他,虽然不会给好脸色,可秦宗利心里还是很欢喜的。
可每次他喝多了就会犯糊涂,年轻的时候没少打她们,但清醒后又很自责。
去年九月份,他喝多了,在东街把江舒窈打了一顿,醒来是别人告诉他的,当时他兜里还真有从江舒窈那抢来的钱。
只是,他是真不知道江俏兮竟然还跟王强有渊源。
直到王强拿出江俏兮的照片,“你老婆没穿衣服的样子你见过了,你女儿没穿衣服的样子你怕是没见过吧?”
那一刻,秦宗利怒气冲冠,抓着王强的脖子就掐,但他势单力薄,王强还是当年那股劲,要打断他的腿。
陆铭辑赶到的时候,秦宗利那条腿已经费了,但是他的小命保住了。他死死抓着王强,这才让警察把他给逮着的。
陆羡匀看着王强被纪梵二舅铐着手压了下去。
陆知彰牵住陆羡匀的手,把头侧向他,很小声地说,“法律面前呢,钱也无济于事,你爸呀为了这件事都跑断腿了。”
意思就是说,人逮住了,送到法庭上,就算王明华再有钱,再有手段,都捞不了他。但是才判了三年,陆羡匀觉得不解气。
他看着还坐在原告位上的秦宗利,为了这件事他才是真断了一条腿,他座位旁边放着拐杖,那条断掉的腿,裤脚打了个结,空荡荡的悬在椅子边缘。
“爷爷认为爱情的本质是让人成长,而不是堕落,老婆子你觉得呢?”陆知彰隔着陆羡匀往陆奶奶那头看去。
自然,陆奶奶也是这么觉得的。
她微笑着点点头,跟着牵住陆羡匀另一只手,拍拍他的手背,以示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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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节的前一周,陆羡匀冒雨回到家,还带回来一只猫。
一场重感冒之后,他彻底变了一个人。说自己不选理了,要选文,还要参加艺考,说以后要做珠宝设计师,继承家族衣钵。
陆羡匀小的时候,陆知彰确实给他灌输过,希望他以后走这个方向,但还是尊重他个人意愿的,毕竟强扭的瓜不甜。
陆奶奶坐在陆羡匀床边,探了探他的额头,烧早就退了,她不太明白,怎么突然要选文了,“是不是因为遥遥的原因?”
陆羡匀摇摇头,“不是,我自己决定的。”
“你爷爷的脾气你也知道,他从来不会逼你做任何事,包括以后你想不想继承这个家族的事业,他都无所谓,人就活一辈子,按照自己的方式来。”
“奶奶知道遥遥的事对你打击很大,但是,咱们再考虑考虑。”奶奶怕他意气用事,选了这样的路。
“我决定了。”
“艺考,可不简单的,文化分要过关,你术科分数也要到门槛,有一头不达标,都不行。”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而且也不是一朝一夕的,若实在不行,我复读再考文化,读个普通大学,以后出国,学法律。”陆羡匀说。
对于普通家庭而言,根本不敢这样去豪赌,但是陆羡匀对自己有信心,又有雄厚的家底撑腰,连试错都是挺直腰杆,试得理直气壮的。
陆老太看他这样,也不忍心,便跟他说了一点江舒窈的事,希望他打起精神来。
“你爷爷派人把她送到涧上市去了,具体转到哪个学校我不知道,或许你可以问一下你二姥爷,他帮忙秘密转的学,怕王明华那边派人找她,也不能送太远,但我还是希望你不要去问。”
“看你这段时间茶不思饭不想的,我也只能帮你打听到一点,你爷爷的脾气你也知道,他那么在意你,我不希望你跟他的关系处成他跟你爸那样。”
既然这样的话,陆羡匀的心当真是宽慰多了。
“如果你真的喜欢那姑娘,就应该保护她,而不是一昧地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要有顾全大局的胸怀,你硬要一意孤行,那叫自私,不叫爱。”
“听奶奶的话,你们现在都还小,等你长大了,有能力保护别人了,你再去找她也不迟,现在最要紧的是搞学习,该讨的公道你爷爷也讨了,王强进去了,我们虽然扳不倒王明华,法律也只能公平到这里,其他的事就尤她的命,先照顾好自己。”
如果这样的话,那江舒窈至少现在是安全的。
“为了安全起见,你爷爷只能派人送她走,她会在一个陌生又安全的环境学习,生活,考大学,那里有人会照顾她,你爷爷都安排妥当了,你也别怪他,谁不为自己的孩子着想呢,你以后若是还惦记她,你再去找她,至少不是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