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在无边的黑暗中,突然燃起了一簇希望的火苗。
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狂喜。
以及难以置信的惊喜。
但那惊喜之中,又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怀疑和试探,像是生怕这只是一场虚幻的梦境。
“青山……?!”
她声音颤抖得厉害,带着浓浓的哭腔,又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惊喜,仿佛生怕自己一出声,眼前的人就会像泡沫一样,瞬间破碎。
女儿小雪也跟着抬起头。
当她看到站在门口的陆青山时,小小的身体猛地一震。
手里紧紧攥着的小半块狍子肉,啪嗒一声掉在了土炕上。
她瞪大了眼睛,小嘴张成了“O”型,呆呆地望着陆青山,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陆青山看着妻女这副既惊喜又脆弱的模样,心头猛地一酸。
刚才在供销社门口,还能勉强支撑着的坚强伪装,在这一刻,彻底土崩瓦解。
他放下手中的布匹,大步走到土炕边。
弯下腰,一把将林月娥和女儿小雪,都紧紧地搂进了自己温暖的怀抱。
“月娥,小雪,我回来了。”
他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林月娥被他紧紧抱在怀里,先是微微一怔。
随即,她抬起手,用拳头轻轻捶打着陆青山的胸膛。
一下,又一下。
带着一丝嗔怪,又带着一丝委屈。
但当陆青山越抱越紧时,她就放弃了抵抗,只是微微颤抖着身体,任由眼泪夺眶而出。
无声的泪水,瞬间打湿了陆青山的粗布衣襟。
她没有说话,只是用尽全身力气,紧紧地抱着陆青山的腰。
仿佛要将他融入自己的骨血里,生怕他再次像之前那样,突然消失不见。
女儿小雪也在炕上站着身,伸出细细的胳膊,紧紧搂住陆青山的脖子。
小小的脸蛋,在他宽厚的肩膀上蹭来蹭去,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咽声。
一家三口,就那样紧紧相拥在一起。
无声地诉说着分别后的思念,以及重逢的喜悦。
隔壁。
钱寡妇家那扇破旧的屋门,吱呀一声,悄悄地露出一条细细的门缝。
钱寡妇那张涂着劣质胭脂的脸,小心翼翼地从两家院墙的夹缝里探了出来。
一双精明的三角眼,滴溜溜地转动着,贪婪地打量着陆青山家门口,那堆积如山的货物。
特别是那匹颜色鲜艳的的确良布料,更是让她嫉妒的眼睛都红了,心里像猫抓一样难受。
恨不得立刻冲过去,把那些东西据为己有。
“我的个乖乖……陆癞子这是……这是真发财了?!”
她压低声音,喃喃自语,语气里充满了嫉妒和贪婪,三角眼里闪烁着一种危险的光芒。
陆青山家屋里。
温馨而感人的气氛,还在静静地流淌着。
过了许久,林月娥才渐渐止住了哭泣。
她抬起头,红着眼睛,哽咽着问道:“青山……你……你这一天一夜都死哪儿去了?我……我还以为你……以为你进山遇到熊瞎子,被……被熊瞎子舔了……”
她声音带着浓浓的哭腔,带着一丝委屈,也带着一丝责备。
但更多的,却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和难以言喻的担忧。
女儿小雪也抬起头,用脏兮兮的小手,揉搓着哭得红肿的眼睛,抽抽噎噎地问道:“爹……爹,你去哪儿了?小雪……小雪肚子饿……”
陆青山心头再次一酸,愧疚之情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
他缓缓松开林月娥和小雪。
捧起林月娥冰凉的脸颊,用指腹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痕,柔声说道:“月娥,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是我不好,我不该一声不吭就跑出去,让你跟着瞎担心。”
他转过身,指了指门口堆积如山的货物,柔声解释道:“我……我进山挖了点山货,去镇上卖了,换了些钱和票,特意给你们买了些东西回来。”
“买……买东西?”林月娥愣愣地看着门口那堆成小山的货物,有些反应不过来。
“买……买了什么东西啊?”
陆青山拉起林月娥和小雪冰凉的小手,走到门口。
指着那些货物,一件一件,耐心地给她们介绍起来。
“你看,这是棉花,足足六十斤呢,够咱们做两床厚厚的棉被了,今年冬天,再也不怕挨冻了。”
“这些是布匹,的确良和棉布都有,我给你和小雪一人扯了两身,给你做两身新棉衣,再给小雪做几件贴身的里衣,穿上肯定暖暖和和的。”
“剩下的棉花,过几天我去前营,给咱爸咱妈也送过去一些,让他们老两口,也能过个暖和年。”
“这是粮食,十斤大米呢,够咱们仨吃一阵子了,我还买了一些苞米面和棒碴子,掺着大米一起吃,也能省着点。”
“还有这个,瓷碗,汤盆,盘子,筷子,勺子……咱家那些豁口破碗,都扔了吧,以后就用这些新的。”
“这是煤油,足足二斤呢,晚上点上煤油灯,屋里亮堂堂的,再也不用摸黑了。”
最后,他从包裹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个油纸包。
慢慢打开。
露出了里面五颜六色,晶莹剔透的水果糖。
“还有这个,糖,特意给你和小雪买的,甜甜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