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重要了!”
简单的几个字,他却感到自己的心脏被狠狠攥住,在要窒息的时候,又被捏得稀碎,痛到呼吸都几乎到了困难的地步。
谢意欢说他赢了,不,他是输得彻彻底底。
谢意欢走了,迈开的步伐逐渐沉重,每一步都无比艰难,她知道尽头已经在等她了。
浑身的力量再也支撑不住身体,在即将倒下的时候,一双手抱住了她。
“我找了你很久。”萧子衿的声音闷闷的,倒像是哭了似的。
谢意欢问,“我还想去一个地方你能带我去吗?”
萧子衿抱起了她,“什么地方?”
“我娘的墓地。”
萧子衿的脚步顿了下,又很快的朝前走,速度虽快,动作却很平稳,“你等等,很快就到了。”
到了地方,谢意欢便从他怀里起来,颤颤巍巍走过去,跪靠在墓碑上说,“要是我死了,能不能劳烦长公主把我葬在我娘旁边。”
许久,谢意欢才听到了一声,“......好。”
“谢家既有十万兵马,为何不反?”萧子衿忽然问。
谢意欢反笑,“你猜我爹在前朝动乱的时候,为什么呼声名望都要高于景帝,却还要去主动归顺他?”
萧子衿沉默了,不用说答案已经很明显,是谢柏不想而已。
“我爹说过,只要百姓能过上好日子,当皇帝的是谁并不重要,民之所以反,不过为求安稳,既然天下已经安稳,我爹又怎么肯反。”
“如今的天下很好,只是谢家......”
她忽然不说了,声音也越来越小,只是笑望着萧子衿说,“你挺像我的一位故人的,可惜今日没见到他最后一面......”
袖袍下的手指止不住颤抖,“意欢......”
四周并没有任何的回答,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将人搂在了怀里,也不知过了多久,对着空气说了一句,“藏了这么久该出来了吧!”
暗处,一人缓缓走出来,短短的距离,似乎用尽了半生的力气。
“谢长淮是你救的吧!”萧子衿用的是肯定的语气,他派人找谢长淮时,谢长淮已经先一步被人救了。
杜衡没有反驳,身上淡薄的水墨衫就像他的脸色一样苍白。
萧子衿:“陛下让你灭谢家你却救谢家人,不怕死吗?”
杜衡:“陛下的行为太过于激进,谢家人根本没必要死。”
“你比陛下想得通透。”萧子衿将人紧紧圈在怀里,像是怕她冻着了一样,可怀里的人根本没有任何反应,“丞相大人的演技果然精湛,不仅骗过了陛下,还骗过了所有人。”
杜衡眼神像钉子一样刺向萧子衿,“要不是阎无生,他们都不会死。”
就差一步,他就赢了。那时候,谢意欢才会真的对他卸下防备,他们之间的隔阂才能消失。只要他能爬上那个位置,一切都会改变。
谢意欢也会爱他的,他们本就应该相爱的。
“阎无生,杀她,你救她,你又是什么意思,我要是记得不错,阎无生以前是皇后的人吧。”杜衡逼问他。
萧子衿却冷冷说,“阎无生从来都是我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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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谢意欢十岁的时候,她总是喜欢一个人跑到自己娘亲的坟墓边,静静待在那里,有时候一个人练武功,似乎这样便能感受到自己的娘亲从未离开过。
可是今天她低头数着地上的蚂蚁的时候,却忽然看见一双脚走到了跟前,“你怎么一个人在这?”
谢意欢愣住,很想问,荒郊野岭的这人怎么一个人在这?要不是现在是白天她还以为是见鬼了。
他穿着墨色金边华服,腰腹被鹰勾暗扣束腰勒紧,及腰的长发梳得一丝不茍,看着年纪不大却已经有了些肃穆的气息,他的脸上带着一种特殊纹路的纱纹面罩,像是恰到好处的装饰,让他的神秘气息更浓了一分。
“你是跟人打架了?”他问。
谢意欢头发乱糟糟的,脸上还有些抓痕,她也没有避讳,直接说,“他们说我是没有爹娘要的孩子,我就把他们打了,但是他们居然单挑不过要群殴,真是不要脸。”
他在旁边坐下,说道:“我娘死的也早。”
“那你娘也是葬在这附近吗?”谢意欢想他要是过来祭奠,自己能碰到他就不奇怪了。
“嗯。”他淡淡说。
“那你怎么戴着面纱呢?是不想被人看见?”谢意欢实在好奇。
他低下头,似乎有些落寞的样子,“我娘死了,我爹又娶了其他人,要是被他发现我经常过来,他会不高兴。”
他顿了下又说,“今日你我见面,你不要往外说。”
“放心,我一定会帮你守好秘密的。”谢意欢拍着胸脯保证。
“多谢。”他说完拿出来一个小药瓶递给她,“把你脸上的伤涂下吧。”
谢意欢惊奇地说,“你还随身带着伤药呢!”
她说完,见那人又低了低头,“因为在家里经常受伤,所以养成了带药的习惯。”
“是你的后娘打你,还是你爹?”谢意欢为他打抱不平。
“这些都不重要了。”
见他不说,谢意欢也就算了,只安慰道:“下次有人打你你就跑,跑到这里躲一阵子,总比站着让人打好。”
他淡淡嗯了一声。
“我给你涂药吧。”
谢意欢确实自己擦不了,只好把药交给他,最后两人一直聊着,直到日落西山才回家。
后来,谢意欢经常会在这里看见他,之后还养成了为他带伤药的习惯。
两人相伴了四年,谢意欢都没有见过他的脸,后来谢意欢隐隐觉得他说怕被自己父亲看见是借口,但也没有拿着这话去揪着他问了。
她无比感激,有这样一个人曾一直不离不弃陪着自己,让她在最为孤寂的时光中多了丝希望。
在第五年的时候,他消失了,也许是做什么重要的事情去了,也许是再也不会出现了。
谢意欢心里有些落寞,但也知道他没有义务一直陪着自己。
只是,这一切太过于突然,她还没有好好对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好友说声——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