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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广德殿(1 / 2)

第148章广德殿

浓烈的血腥随着深秋的山间冷风蔓开,令人生寒作恶。

阅兵楼之事牵扯过大,除了进广德殿的,未能进广德殿的世家重臣内眷几都在广德殿外等着,因阅兵楼之事无有敢歇下的,来来往往廷卫羁押审问不断,哀嚎哭喊声忽远忽近地传来,彻夜未有停歇

随着半个时辰前长孙无境的露面,广德殿外便又增了诸多原本候着长孙无境寝殿外,欲待着关切长孙无境身体的后妃皇子公主。

虽不知长孙无境伤势如何,但长孙无境没有死,还能起身处理阅兵楼之事,众人面上少不得是先松口气的,可久不露面的长孙曜又少不得叫众人心里捏着。

长孙曜也没有死。

皇帝没有死,是万幸,太子没有死,也是万幸,两人都没有死,却叫人说不出到底是算什么事。

天家父子之事,诸臣心照不宣。

韩清芫扫过跟过来的后妃皇子公主们,长明不在此,顾婉也不在此,就连裴李二家的人也没有等在这的,她烦躁不安地隐在阴影下的蟠龙石柱。

阅兵楼之事,虽牵扯不到韩家,但同韩家却又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嘉嫔与失魂落魄的五公主也在皇族之中,没有人敢不来,献不了殷勤也得表现出担忧。

可只怕,献错了人。

行差踏错,万劫不复。

韩清芫余光看到陈见萱,两人眼神短暂交流,各怀心事移了视线,她们的父亲此刻都在广德殿内。

韩清芫冻得指尖发僵,有些艰难地揉搓指尖,以便伸展伸展僵硬的指,心中想了片刻陈家,鸿胪寺早前划出礼部,独为一寺,纵然阅兵楼典仪之事礼部稍有牵扯,但于陈家来说俨然是天大的幸事。

大抵卯初时分,彻夜的凄惨哀嚎哭喊声突然像是被人生生掐断,韩清芫犹疑擡头,忽闻长廊外此起彼伏的叩拜声。

重重灯影下率先引出两行身着彩衣垂首提灯的宫女,广德殿外行礼叩拜声起初稍有起伏,随后便整齐敬畏如一,韩清芫跟在韩夫人身后,只闻叩拜长孙曜,不闻其他。

灯影朦胧,提灯宫人垂身而立,亲卫肃面噤声,让出一条宽阔的宫道,韩清芫偷偷擡起眸,只看见长孙曜高大挺拔的背影,一袭华贵的雪色织金绣锦的锦缎太子常服,冰冷的玉冠半束墨发,绸缎般的垂顺披在身后,身旁除了随侍宫人亲卫,并无旁人。

下一刻,织金绣锦的雪色华服同这墨色便消失在殿门处,徒留冷意,肃穆沉重的殿门再次阖起。

韩清芫的心沉沉浮浮,长明大抵是没有来。

……

“阅兵楼爆炸之事与兵部无关,兵部只……”

随着长孙曜的到来,兵部尚书方见微的声音不由得断了断,目及面色冷淡的长孙无境,定了定神继续道:“阅兵之事,兵部向来只……”

“拜见太子殿下——”

恭敬整齐的叩拜行礼声直接打断方见微的禀告,方见微声音低了些,不得不停下,这方以姬承钊为首一直沉默的卫国公府、唐国公府、韩家等,在长孙曜露面后,面色明朗许多。

以兵部方见微为首,包括工部、京畿卫、景山、鸿胪寺等人身体发僵,目及长孙曜额间指尖白纱,面色又白几分,并不自然地与长孙曜行礼。

相较长孙曜,长孙无境可算得是毫发无损,从烈焰爆炸的阅兵楼毫发无损地下来,砸在阅兵楼前、裹着残破十二章冕服的‘皇帝’,分外讽刺。

“诸臣平身。”

长孙曜的声音虽一如既往的冷淡,但未听到不豫和怒气,方见微心中不由得放松些许。

长孙曜擡掌止了卫国公府等人关切的话语,淡漠看一眼姬承钊。

姬承钊执手行礼退了半步,双眸微垂。

长孙曜收了视线淡漠看向长孙无境。

长孙无境扫过长孙曜额间缠绕白纱,目光略微停留长孙曜掩在广袖下的指尖片刻,确定长孙曜只是轻伤,冷淡开口:“太子如何?”

“儿臣无碍。”长孙曜面无波澜回答,又问,“阅兵楼情况如何?”

长孙无境眸色不明,看一眼方见微。

方见微会意,上前一礼,道:“回禀太子殿下,阅兵楼已经炸毁,烧毁过半,角楼城道尽数坍塌,残垣已无修复可能,应着令工部商议再建……”

长孙曜面无表情,一脚踹过去,毫无设防的方见微滚摔下。

诸臣窒息,饶是姬承钊都怔了一怔。

方见微艰难半支起身,不敢置信地看长孙曜,痉挛的手下意识地去捂剧烈疼痛的腹部,额上冷汗骤聚,不确定地喏喏再道:“太子殿下,阅兵楼确实已经炸毁……”

他目及长孙曜略一发沉的眸子,哑然失声,茫然无措地望向长孙无境,声音愈发惶恐:“陛下,臣、臣惶恐……”

长孙无境睥向长孙曜,声音不甚有起伏:“太子?”

长孙曜神色冰冷:“儿臣不是来听废话的。”

长孙无境眼底寒凉一片,唇角似有几分嗤意与不耐,冷冷看着长孙曜。

长孙曜自薛以手中取过奏疏展开,一面长折落地,浓墨重笔满折,倏一擡眸,掷落长折。

长折跌落在前,方见微目及长折内容,面色陡然煞白,看向长孙无境。

长孙曜冷声:“明白吗?”

殿内诸臣身形紧绷。

长孙曜话音刚落,姬珩唐淇被召入广德殿。

自阅兵楼拆下的炸药一箱一箱入殿,跪在殿中的涉事官员面色愈白,作恶的血腥味冲进殿中,方见微满头大汗颤抖擡眼,殿门在唐淇身后阖上,那股子浓重的血腥又减弱些。

姬珩手执奏疏,正声禀告:“禀太子殿下,自阅兵楼查验拆下炸药,尚还有十六箱,三台雷霆炮被人动过手脚。”

唐淇另执一折,紧随其后:“禀太子殿下,景山军卫所兵士失踪逾二百人,阅兵楼之上身份有异者二十八,包括阅兵楼护卫、礼官、宫人。”

“此外——”唐淇话锋一转,“阅兵楼之上,身上藏有炸药者,有隶属于景山军卫所有军籍的景山军,目前查出面目可辨认者,有六人,整个景山军查下来,大概还需要六个时辰。”

唐淇说罢,又呈一折,阅兵楼爆炸,唐淇临危受命接管景山军卫所。

唐淇此话一出,殿内气息倏地凝滞。

长孙曜面无表情坐下,睥向方见微,眼眸一转,再落于工部京畿卫景山军卫所等人身上。

方见微眼前发黑,工部、京畿卫等人惊惶不敢动作。

长孙无境长眸微敛,看着长孙曜额间缠绕的白纱,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扣在冷案,末了,长孙无境神色淡漠平静地换了个姿势,一手轻轻支在耳际,目光自长孙曜指尖缠绕仔细勾打好的小结收回,落于那一箱箱被浸湿的炸药。

京畿卫指挥使重恕目光随着长孙无境的动作变换,向前两步。

“京畿卫负责景山大阅十里山河守备,于上月十六入景山部署,日夜轮守不曾松懈,阅兵楼被炸,京畿卫当即彻查,京畿卫上下并无身份有异者,十里山河并景山县并无异处,京畿卫守备不曾出现纰漏,亦不曾懈怠。”

重恕说罢,低眸呈折向长孙曜,再道:“阅兵楼人被换,暗藏炸药,在籍景山军参与谋反,京畿卫确实不知情,请陛下、太子殿下明察。”

景山军卫所指挥使余烬颤声道:“恐怕是有人蓄意陷害。”

“至于那些在籍景山军,有可能是叫什么人收买了……”大抵是余烬自己说出口都觉得荒谬可笑,声音不由得越来越小,目及地上长折,余烬一咬牙,再道,“臣是清白的。”

工部欧阳遇紧接着道:“军火监雷霆炮检验调试过千万遍,从无炸膛先例,运至景山的雷霆炮里里外外上上下下检验过无数次,雷霆炮炸膛绝不可能是从工部出问题,大阅之重,工部上下的性命所在,工部岂敢松懈,昨夜军火监重查炸膛雷霆炮,是有人在膛口动了手脚,这、这雷霆炮是在六日前搬上阅兵楼的。”

“还请陛下、太子殿下明察!”欧阳遇溃声颤抖道。

欧阳遇一字未提景山军卫所,却是将事都推与了景山军,雷霆炮既然不是工部出了错,那必然是遇到景山阅兵楼后,这六日里,因景山军守备出现纰漏,叫贼人钻了空子,动了手脚。

余烬颤抖看欧阳遇:“欧阳尚书,雷霆炮可不在景山军的管辖内,向是由你们工部自己看管的,景山军向来只从旁协助,景山军可不曾动过雷霆炮。”

“余烬!”欧阳遇一声暴喝,目及长孙无境与长孙曜,又颤声压下嗓子,扯着嘶哑的嗓音崩溃说,“倒要问问你,那阅兵楼上的刺客是怎么回事,谋反的景山军又是怎么回事,整个阅兵楼几都是景山军的人,景山军要动手脚再容易不过,你敢说雷霆炮出问题,不是因为你的失职,才叫刺客有机可乘动了手脚。”

余烬气得目眦欲裂:“雷霆炮搬上阅兵楼后,不曾点火试炮,谁知运到阅兵楼的雷霆炮是不是早被动了手脚!再者,雷霆炮搬上阅兵楼后,难道就只景山军能碰过。”

“是兵部统管大阅。”

余烬一下把问题踢了出去。

方见微猛地一战,惊起一身冷汗,急声辩解:“请陛下、太子殿下明察!便是大阅之事臣为诸部之首,但六部五寺各司其职,兵部只负责排列检阅三军仪仗,三军仪仗之内并无身份有异者,兵部没有失职之处。

“如唐少将所言,景山军兵士失踪逾二百人,阅兵楼之上身份有异者二十八人,包括阅兵楼守卫、礼官、宫人,甚至是在籍景山军,这些护卫炮火礼典舞乐皆非兵部之事。”

待方见微几人说完,白获英早吓得要昏死过去,勉强撑着一口气,颤抖道:“鸿胪寺人微言轻,大阅之事,一切都是听从兵部的安排,礼典舞乐也是按着方尚书的安排……”

方见微气得跺脚生颤,怒打断白获英:“一派胡言!”

长孙无境向来最忌越权僭越之事,白获英这话一出,方见微吓得魂都失了大半,忍着腹痛白着脸艰难急声道:“鸿胪寺好歹是五寺之一,你也是正四品的朝廷命官,倘若都是兵部说得算,还要鸿胪寺作甚!兵部不曾做越职之事,你们可别没脸、”

方见微腹痛难耐,异常痛苦艰难地吐出剩下两字:“没皮!”

“可别没脸没皮!”

白获英情绪激动,向方见微痛叫道:“方尚书,你上个月可不是这么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