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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冰雪间(1 / 2)

第168章冰雪间

虽没有在此前经过的官道附近,但及山陲长明便认出眼前是长琊山,浓雾似的毒瘴中缓缓驶出一辆悬着银灯与金色车幔的马车,除却车夫,马车两旁立着十二深衣侍从,尽数佩着刀剑。

长明面上不显,心下却是诧愕,对方是抵着长琊瘴气从长琊山出来的。

车夫悄声下车,于车前趴跪,随侍一众停步驻足,此间一众未有发出声响者,长明淡扫一眼,众人所经雪地并无脚印,一片白茫茫中只有马车驶过的痕迹,心下当即明白对方武功不可小觑。

两名女侍悄声上前,带长明出椋县的男子躬身又行一礼。

“请殿下见谅。”

两女侍行罢礼擡手便要搜长明身,长明一脚将带她出县的男子踹下,分立左右的女侍动作倏然一止,相视一眼,退而不敢再动。

男子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是当即有了反应,满头冷汗滚摔在雪地,捂着腹部发怔地擡头,长明这一脚实在算不得轻,他倒也立刻明白了长明的不满之处,压着微颤的声音解释:“小人并没有冒犯您的意思,她们都是女子。”

长明复又一脚将半起身的男子踹下,冷睥着男子却未出一言,只面上愈冷。

两女侍见状更不敢再动,当即低首跪下。

男子目及长明冰冷的目光,心下发凉,只觉眼前面无表情的女子比及在椋县时更加冷漠,传言长明是个温和的人,如今一见,却并非如此。

想来是他等挟着长明去,叫长明不爽快,才出了这等脾气,又想长明如今这等身份,少不得是有些脾气,他只得低头忍痛起身,毕恭毕敬地叩了三个头认错:“小人失礼,请殿下恕罪。”

男子这方请完罪,掌中又献出一枚褐色药丸,语气动作越发恭敬:“请殿下服用避瘴毒之药,才可入这长琊山。”

“吃了。”

男子只闻长明此话,却未见长明伸手取药,一时不明,以为长明是嫌恶不愿弯腰,支着身子起来,高举双手将药奉到长明前。

半晌仍未见长明动作,男子这方明白长明的意思是叫他试药,心下虽不爽,但到底也不敢露出不满来,只道:“小人若要在药中下毒,事先若猜到殿下恐会起疑,叫小人先试药,那先行服用解药照样也可以瞒过殿下,这药也伤不了小人,殿下又何必多此一举,请殿下放心,小人绝不会加害殿下,这药确实只是避瘴毒之药,此药珍贵,莫要浪费在小人身上。”

“你说得也对。”

男子听得此话以为长明接受下来,还没待说话,蓦然又听长明冷声。

“但药总不至只这一颗。”

此间便立十几人,平日里都要在山中行走,男子怎敢说只这一颗,只是一时又不甚明白长明此话何意。

“所有人将身上的避瘴药都交出。”

男子一下仰头向长明,却只见长明伸掌,并不欲商量,只是单方施令一般,男子心下沉沉,面上很有几分不好,看长明这架势好似便料定他等身上带的药不少,正要拒绝,却又见长明开口。

“想来这些人都知道我该往何处,如此为我引路之人便只需留一人,谁敢耽误时辰叫我的人伤上分毫,我即刻便取谁的性命。”长明冷向男子,声音愈冷。

“我若是你等的皇女,岂会连这一句话都使唤不得,不过几瓶药,竟也不舍交出,当然,你们若是咬着牙说就只几颗,便将衣袍都脱了烧个干净,好叫我看清楚,你们未有隐瞒之处,也正好让我看看你们身上还藏着些什么东西。”

男子叫长明堵得哑口无言,看长明这般冷面冷心的模样,一点也不怀疑长明是当真做得叫他等脱了衣袍烧干净之事,权衡之下终是与众人使了个眼色,交出袖中一只药瓶。

男子声音稍低,压下话语中的不痛快。

“小人身上并没有藏任何不利于殿下的东西。”

长明未理,只收了药瓶。

立在马车旁的侍从收好药出来,亦交出四只药瓶。

长明轻晃过药瓶,估出一瓶里头大抵有十五六颗,从五瓶药瓶中各倒出一颗药掷入跪在身前的男子掌中。

并着原先掌中药,男子这下掌中便有六颗药,男子拼命压着气,敛眸向长明,犹疑开口:“殿下?”

长明冷声:“都吃下去。”

男子语气有变:“殿下……”

却见长明冰冷的面上只有不耐。

“我不在意你的生死,这药若是多吃不得,你因此药死在此间,他们会为你收尸。倘若如你所说,便是此间混着毒药,你先行服了解药,这毒药也奈何不了你,那便叫我看看,你吃的解药够不够多,还有,若是你们之间交予我的药其间混着毒药,我便送十三人去死,留一人给我带路。”

男子膝下一起,人还没有站起,迎面又是一脚下来,男子猝不及防又叫长明踹在雪地,散了几枚药丸。

他怒而擡头去看长明,不敢置信这样漂亮的一张脸,竟是这等糟糕的性子!如此看来在椋县之时,冷漠的她已经是绝好的性子了。

长明冷面冷声:“我不是在同你商量,我是在下达命令,你胆敢到我面前认我为你南楚的皇女,就要在我面前有为奴为婢的觉悟。”

男子攥拳未出声,一双眸子透出几分并不甚明显的狠劲。

长明并未等待,收了视线转身至马车旁,拔出一名侍从佩剑,动作干脆直接地回身阔步向男子,脚下没有半分的停滞。

男子反应过来,怔然敛了几分气息,当即捡了散在雪地的药丸吞下,一个低首匍匐抵在雪地。

“谢殿下赐药——”

*

雪停月出,银光倾泻,便借月华也看得清椋山全景。陈炎安静立在长孙曜身侧,四下无声,直待一阵骏马奔驰声传入耳,陈炎面上方有些变化。

南涂勒住缰绳,马停同瞬下马,疾步三十余丈至长孙曜前,躬身行礼:“禀太子殿下,已找到时冥海花位置,椋山半腰九枫亭山泉渠道段。”

陈炎眼眸微转,看向长孙曜,众人出椋县时,金廷卫已经查明回禀,附近村镇并未出现毒泉,在椋山山下时也再查过,确定椋山通向九镇一县的山泉渠道,只椋县一渠有毒。

长孙曜淡漠向前:“走。”

……

待长孙曜陈炎等人到九枫亭附近水渠时,金廷卫已经搬开此处水渠段渠道上所铺置的二十余丈青石板,四下火光如昼。

咣当咣当的砸冰声大响,另有一卫上前禀告。

“禀太子殿下,此段椋县椋山山泉渠渠底铺种时冥海花六丈三尺六,目前半丈清出三十株时冥海花,已用师桨草查验,此段山泉渠以上椋山山泉无毒,确定椋县椋山山泉整渠置毒处为此一处。”

陈炎沉沉看向被取出的五六尺高的时冥海花,仅半丈便有三十株,六丈三尺六的时冥海花,少说过三百六十株,也就是这三百六十株的时冥海花片刻不停地散着毒粉毒汁,令毒水不断送入椋县,使得椋县过半百姓中毒。

陈炎随长孙曜至水渠前,透过冰封的水面,瞧得里头顺着潺潺水流如同水草般涌动的蓝底红圈斑点花。

椋山山泉渠整渠渠面都有铺置青石防尘虫鸟兽,天寒大雪,渠面又封了一层冰,这般天搬开青石板,再砸了冰面将时冥海花藏于水底,怎叫人发现水下的时冥海花。

而按扁音所说时冥海花生于水中,不惧寒暑,这些时冥海花若不拔除销毁,就会一直存活。

长孙曜垂眼看着渠底漠声:“焚烧,处理毒花灰烬清毒水,搜查椋山四下是否还有遗漏时冥海花。”

林中蓦然传来一道踩在雪地的吱呀脚步声,四下一瞬死寂,寒风卷落枯枝败叶,簌簌地响。

长孙曜侧身擡眸,冷向传来声响的深林。

陈炎回身,一下拔出长剑击落羽箭,与此同时,南涂抽出腰间长鞭,击开破空而来射向长孙曜的羽箭。

风雪大卷,扬尘半空。

上百黑衣蒙面者或自夜空或自深林如同鬼魅般游蹿而出。

陈炎一脚踹飞扑来蒙面者,掌中长剑飞旋,反手削落迫身之人首级,旋身一脚又踢下一名刺客。

南涂纵身一鞭抽断陈炎踢下的刺客颈骨同时卷回尸身,迅速看罢刺客上下,未得见可寻踪痕迹,一鞭甩出砸下另一名攻来刺客,陈炎跃身一剑穿喉而过。

蓦然又闻一道剑气,陈炎猛然擡头,司空岁身披银华,从天而降,纵身一剑劈向长孙曜,银发雪袍狂卷,赤瞳骇人。

长孙曜手现长剑,一剑接下司空岁劈下寒剑,足下深陷半尺,旋身一脚踢向司空岁耳侧。

司空岁避开一瞬,复又纵身一跃,以劈天盖地之势一剑击向长孙曜。

长孙曜复又接下司空岁寒剑,目及司空岁赤眸,眉眼愈冷,擡掌接下司空岁探向心口利爪,反手一折,司空岁眉眼骤沉,掌间聚力一下脱身退出丈余,一指划向寒剑横执,反身纵劈一剑向长孙曜臂间。

长孙曜一脚踹向司空岁颈侧,一个旋身,复又一个飞踢砸向司空岁面上。

司空岁砸地倏起,敛息半瞬,又起数剑向长孙曜。

长孙曜一剑一剑化开,反手剑剑向司空岁。

嗖嗖嗖——

蓦然又是三只玄色羽箭破风击向长孙曜,陈炎回身猛地瞪眼,跃身抓向羽箭,羽尾划过指尖,陈炎掌中落空,陈炎呼吸停滞半瞬。

南涂侧身一鞭打下刺向陈炎的利刃,扬鞭冲向长孙曜。

长孙曜收剑一脚踹开司空岁,掌现指刀倏然击出刺穿羽箭扎进一旁树干,飞身一剑又斩下六只羽箭,与司空岁两剑的同时,一脚又踹得一名刺客断头滚摔。

南涂猛收回扬起长鞭,回身一鞭打落又自暗中射来的羽箭。

长孙曜敛眸冷向暗箭袭来方向,倏然飞身向林中,司空岁调息半瞬,剑尖一瞬收势,紧跟其后疾冲飞身追入林中,旋即黑衣死士尽数飞身追击长孙曜,南涂陈炎与金廷卫紧随其后追击。

长孙曜一剑劈开司空岁踹开,纵身一剑劈向立在枯木后侧戴鬼面的男子。

男子退下半步避开长孙曜一剑,长弓横执挡下长孙曜紧接着的一剑,手持长弓与长孙曜过了十数招,长孙曜蓦然一剑削断长弓,旋身一脚将男子踹向石壁,执剑站定。

鬼面男子手持断弓,脚下收力,用力止住身体抵在彻骨冰冷的石壁前,呼吸倏收。

月华遍洒,林间雪地一片炫目银光,两人隔着扬起的雪尘相望。

陈炎南涂飞身至前,一鞭一剑,再拦司空岁。

长孙曜漠然看着两丈之外熟悉又陌生的冰冷乌眸,目光不曾移开一瞬,反手一剑刺下身后偷袭刺客,剑尖血污倏凝。

“不要摘下那张面具,就这样,叫孤领教一下你的全部。”

冷淡的声音叫人听不出一丝情绪。

男子后退半步,掷弓拔出腰后佩剑,飞身剑向长孙曜。

长孙曜执剑胸前敛眸抵住鬼面男子冷剑。

刀剑相击刺耳之声倏然响彻山林。

司空岁旋身劈开陈炎南涂,攻向长孙曜。

长孙曜长剑疾旋,足下疾退数丈,陡然一剑,转守为攻,剑压二人,鬼面人与司空岁足下深陷尺余,叫长孙曜一剑迫退数丈之距,二人飞身劈剑,各攻长孙曜左右。

与此同时,半空突现一名手持诸葛弩男子拨弩射向长孙曜。

南涂扬鞭上前,陈炎迅身一剑劈断南涂颈侧剑,紧随南涂猛地冲向长孙曜那方。

长孙曜旋身倏退两步,弩箭射穿雪地,雪石四溅,长孙曜一剑劈开鬼面男子,飞身一脚将其踹落的同时,侧身夺下诸葛弩,一弩砸下手执诸葛弩玄卫,诸葛弩倏然崩裂。

飞雪土石与血污倏然四溅,震得众人头皮一麻。

长孙曜猛然回身一脚踢下司空岁佩剑,迫身猛地扼住司空岁脖颈砸向石壁。

司空岁背砸石壁猛然跪下,吐出两口血污,臂间蓦然缠绕玄丝数圈,身子猛地被吊起,司空岁擡首同瞬右肩猛然压下一道重力,后背再次重砸石壁。

长孙曜一剑刺入司空岁右臂钉入石壁,指尖凝气落在司空岁神封xue,陡转一寸倏然探入司空岁心侧。

司空岁赤眸血泪倏然滚落。

“啊——”

陈炎滞了几瞬。

“那只蛊不是这样取的——”

一声并不容易的急喝像拼尽全力般吼出,震彻山林。

“你若现在取蛊,他不会死,但你取下的这只蛊与另一只蛊会立刻死去!”

长孙曜指尖动作倏然一停,回身冷向鬼面男子。

陈炎南涂怔然回身望向传来声音之处。

冰天雪地间,头戴鬼面的男子缓慢站直身体,男子面上崩裂的鬼面散落下一角,露出一眼冰冷决绝的面容。

男子身后陡然现出六人,一瞬幻化为鬼影袭向长孙曜陈炎南涂。

玄十二卫!

陈炎神色骤然一变,接下当头一剑。

南涂扬鞭退出数丈,回身一鞭扼住两人。

长孙曜一脚踩断鬼影手中剑,掌现悬心指刀,飞旋削下鬼影,又二指刀削下两鬼影首级。

几声火石爆炸之声猛然响起,一片浓烟间,石壁上方蓦然跃下四人。

南涂神色倏变,高声:“烟雾有毒!”

待凛冽寒风散尽浓烟,南涂再一擡首,只见长孙曜立于石壁前,身下三名玄十二卫尸身,长孙曜的君归剑落在石壁下,司空岁已无踪影。

陈炎迅速转头,长孙无境也没了踪影,此间只余玄卫死士尸身。

四下死寂。

长孙曜擡起冰冷的眼眸,踩过玄十二卫尸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