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伴多年的两人相视一笑。
门外的黎今颖(握拳):YES!蒙混过关!
*
工农兵大学生的消息很快传遍整个龙岗。
真不怪龙岗百姓没见识。
工农兵从70年开始办到现在,也就只有今年,省里教育委员会才拨给龙岗三个名额。
这要是搁前些年,龙岗群众们天天忙着上班种地搞建设,除了黎志兴这些干部,谁知道现在青年人还有这么个出路?
龙岗县政府的门槛天天都有人来踏,政治审核委员会的办公室更是塞满了人,一个接一个的问题把接待员的脑瓜子都要问疼了。
——小学文凭行不行啊?
——不识字的有没有机会接受知识教育?
——以前读过一年初中的能不能参加考试?
——去参加这个发钱吗?有没有额外补助?
负责初次审核资质的接待员是个四十岁的中年女人,每天都在回答这些无厘头问题,她骑车下班路上都要幻听了,晚上一闭眼睛,全是办公室门口乌泱泱的人群。
她被折磨两天后,终于清静了下来。
组织体恤她的付出,找来乡下农场的一个省城知青,她这才用钢笔字写清报名资格:
一,思想好。
二,身体健康,无重大疾病,无传染病。
三,青年工人、贫下中农、解放军战士等进步青年,20周岁左右最佳。
四,有相当于初中以上文化程度。
其中第三四条被重点用红色墨水圈起来。
办公室门口的人群很快就散了。
——又没钱,要求又高,谁去啊?
——还是该干嘛干嘛吧!
消息传到乡下,肖成磊那叫一个兴奋。
他可听说了,工农兵大学生是可以包分配的!他万一能捞到钢厂的正式编制,那不就咸鱼大翻身?这些年也总算没白熬。
夜晚。
雅梅下了班回来,骑了十公里车,气都还没喘上一口,就被哥哥拉到一旁。
肖成磊问:“那个工农兵是不是大队里有个名额?你和大队长熟悉,能不能把我推荐过去?”
雅梅上了一天班,累得只想赶紧吃个米糕躺下,哪儿有精力应付傻子?
她翻了肖成磊一个白眼,不耐烦道:“你别想了,你不可能有资格的,看好你的田吧!”
肖成磊恼了。
他最讨厌别人说他是农民,他可是在钢厂进修过的资深工人好不好?
肖成磊有了脾气,拉扯她问:“凭什么我没资格?我也有初中文化的啊,只是没有文凭而已,可不像你,你可是一天高中都没读过,知不知道九年级课本长啥样啊?就学人家城里人装文化。”
雅梅不想和他多说。
多说无益,浪费时间。
方圆几公里,谁不知道肖成磊当年能够读书是因为城里肖蓉帮衬?他大字不识,白字先生一个,又懒惰成性,怎么可能申请得下来?
见雅梅根本不搭理自己,只留给他一个背影,肖成磊被她气得在木头门槛上狠狠踢了一脚,直接把其中一块木屑踹飞来。
肖成磊:“真把自己当城里娇小姐了?”
乡下不比城里。
县城家属院已经通了居民用电,这两年供电越来越稳定,家家户户日子也好过了起来,煤油灯反而用的越来越少。
但在田地环绕的乡村,便宜好用的煤油灯才是亘古不变的最佳选择。
雅梅熄灭煤油灯后,睡在客厅。
她母亲陈玉茹霸占了原来田姨婆的大炕头,哥哥肖成磊一个人睡次卧的旧炕。
留给她的,就只有客厅的稻草地板。
旁边还堆着一大块柴火。
她铺开带有数十块补丁旧棉被,往/>
雅梅熟练地在里衣外面套了件棉袄,又把头发束成马尾,卷在一块花方巾里面。
——这样明天起床时,头发和身上不会有麦秆和稻草的细碎,才不会被同事笑话。
她把棉被拉到脖子下方,盯着窗户外的月亮,思绪万千。
——工农兵大学生。
——我也能去读书吗?
她翻了个身,腿脚纠结地摆了好几个姿势,怎么也觉得睡不好。
她想到母亲成天挂在嘴边的,说要给她找一户能给现钞聘礼的村头嫁过去,最好还是她们村子的,这样以后雅梅结婚了也能回娘家帮忙农活。
她不要过这样的日子。
坚决不要。
肖雅梅从被子里伸出手,借着月光瞧了一眼手上因为多年农活留下的伤痕和老茧。
——哪里像是那些售货员同事们的嫩手?
——可她们明明比自己年纪还要大。
肖雅梅又翻了个身。
她想明白了——读书有什么用?黎今颖读了高中,不还是在卫生院做小文员?
她的目标很明确。
她要嫁到城里去,挂城市户口,做铁饭碗的活计,为此,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