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得有个纪念物品嘛。”
黎今颖递给巫医生,上面的日期赫然写着本周日中午12点,地址则是驻地大礼堂。
巫医生草草看了一眼。
黎今颖有些不开心:“师父,别这么敷衍嘛,好歹仔细看一看,都是我熬夜班的时候抽时间写的!每一笔一画,都是心血啊。”
巫医生翻了她一个白眼:“我看什么看?我比你这个新娘子还了解婚礼安排,聂涛那老小子天天在耳边念叨……你说他们什么毛病,研讨婚礼的场所,挑在哪里不好,挑在我办公室!”
黎今颖噗嗤一声笑出来。
她时间紧张,加上还要带实习生,最近比巫医生还忙。聂浚北为了迁就她,同时不让她缺少参与感,于是和聂涛、司令员一起合计,把讨论婚礼事项的大本营从驻地挪到了巫医生的办公室。
巫医生很少用办公室。
他基本上都驻扎在实验室。
空间大、鲜少使用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他的办公室离他们科室近。小两口每天可以趁着食堂吃饭时间讨论事宜。
譬如,洗衣机和冰箱到底买什么型号,就是黎今颖趁着门诊间隙,在食堂的兰州牛肉面窗口与聂浚北讨论出来的结果。
又譬如,“四大件”中鲜少使用的录音机到底有没有必要购买,也是在食堂晚餐档的海鲜馄饨柜台下定结论。
还有吃卤肉饭那个中午,聂浚北坚持要给她找木工订做梳妆台。
以及那日她为了盯术后病人,没时间坐下吃饭,只能买个牛肉锅盔在路上啃,沿着食堂到病房,他们两人用不到一分钟时间讨论出衣柜、床头柜、斗柜、电视柜的风格。
“对了,给你准备的东西,我直接让聂涛和浚北拿到你们新房了。”
“啊?”,黎今颖愣住,“师父你买了什么?”
巫医生口嫌体正直,明明在办公室和那两位老战友讨论徒弟婚礼时比谁都兴奋,站在黎今颖面前时,却有些不好意思承认。
“你爸妈不是周六才到嘛,肯定没时间去搞娘家要准备的棉被、毛毯、枕套,我总得给你搞定吧。”
黎今颖有些惊讶,不好意思地开口:“我和浚北自己买了一套,就是想着我爸妈来不及,没想到师父你和我想一起去了……”
巫医生愣了半晌。
隔了好一会儿,他才接着问:“对了,我刚才来的时候看见周六那天凌晨你排了手术?”
黎今颖点头:“嗯,16床的那位,原本应该周日手术,我不是要办婚礼嘛,提前给他做了,术后趁早安排,才能松口气啊。”
“那我安排司机去火车站接你爸妈?”
黎今颖摇头:“聂叔叔那边安排好了,他请了假,说他该好好见见我爸妈,问候问候。”
“招待所安排好了吗?”
黎今颖应答如流:“嗯,就在驻地的那间,离礼堂也近,身份审核托后勤李主任的福,也已经敲好了临时通行证。”
这回,巫医生沉默了。
隔了几秒钟,他再次开口的声音显得异常苍老:“……等你办完婚礼,我这边的论文,你放一放吧,基本也到尾声了。”
“为什么?”
黎今颖不解。
明明前一瞬师徒二人还在聊婚礼的事宜,下一秒突然就一百八十度大转折。
巫医生站起来。
他看向黎今颖的眼神写满了不舍和欣赏:“因为你已经出师了!”
或许直到刚才那段对话。
巫医生才意识到,面前的女徒弟已经足以独当一面。有时候,他没有手术时,会去观摩她的主刀,再指出好几个改进问题让她成长。可是,在最近的好几场观摩中,巫医生发现黎今颖的手法已经精准到挑无可挑,甚至有时候她能超越他所教授的框架,以他都未曾想过的角度尝试。
更不用说,那些曾经需要他来帮忙提点的工作外日常事宜,她也已经能够考虑得面面俱到,早已不再是那个需要他来推一把的小姑娘。
世间流传着一句话,教会徒弟,饿死师父。所以,总有人说,做师父的人会很害怕徒弟出师的那天,那一刻将意味着引路人已经不被需要,后浪将会踩着他们的脊背往上攀登。
害怕吗?好像没有。
反倒是前所未有的欣喜占据了他的大脑。
巫医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他笑着看向黎今颖:“胰腺的临床,很难,但我相信你这个小怪物一定能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