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密哼哼一声，却没挂电话，辜意陪他沉默几秒，好笑道：“怎么着，两天没见就生分了，周总还学会和我遮遮掩掩了？”
“哪能啊，就是……”周密那嗓眼里突然就多了团棉花，含糊了，“我看见阮蓄之跟你的热搜了。”
辜意抠着枕头角，说：“都是狗仔瞎编的，他们就想要流量。”
“我不瞎，不会被照片唬住，但是……算了。”周密一时无言，索性闭嘴，“无关紧要，多说无益。你先去锦城吧，记得代我向外婆问好。有事随时联系，挂了。”
周密挂了电话，辜意看着屏幕发呆，没了去超话看姑娘们快乐抠糖的兴致，关灯睡了。
*
第二天，早上八点，阮蓄之在餐厅吃早餐，客卧门开了，辜意慢吞吞地走出来，一双熊猫眼。
“半夜跳窗偷牛了？”阮蓄之问。
辜意走到餐桌边，军姿站得不比随雨寄差，“我……认床，待会儿在飞机上睡。”
还是改不了撒谎就眼神乱晃的毛病，阮蓄之没拆穿，说：“坐下吃饭。”
辜意落座，将包装碗打开，是一份排骨山药粥，香气扑鼻。
他喝粥的速度不慢，但动静很小，像小动物啜饮着水，阮蓄之垂眼。
两人安静地吃完早餐，把包装盒收拾进袋子里，稍后会有人来收拾。
辜意回房间拎出纸袋，里面装的是那件皮夹克。他在客厅探头，想和阮蓄之道谢告别，不料阮蓄之已经先一步换好鞋，像在等他。
“我们应该是一趟飞机。”阮蓄之说。
“……哦，好巧。”辜意连忙过去换鞋，和阮蓄之一起出门。
到了机场，两人都走VIP通道。
辜意的作者号在微博有两千多万粉丝，很有人气，一是因为作品出圈，二就是因为当初那两则桃色绯闻。
流量小花当众对漫画家ilight示爱，一部分粉丝忙着骂自家正主要男人不要事业，一部分粉丝忙着警告辜意不要不识好歹。那段时间，辜意的作者微博号天天收到私信，猎奇，谩骂，诅咒……连载漫画的评论区也被攻陷，他无意和粉丝计较，直到得知这一切都是小花推波助澜，试图用粉丝制造网络舆论向他施压。
烦不胜烦，辜意公开表达了自己的性向。
此后，没人来警告他要识好歹了，也没有营销号再收钱编撰他和小花的那些虚无爱情故事，小花粉丝专心骂他，同时一直低调遮掩的真人身份也被扒出来，彻底进入大众视野。
燕大的学生忙于完成学业、充实生活，没人乱嚼舌根，但还是遮掩不住好奇的目光，辜意从小习惯了被注视，并不觉得不自在，但平时走在路上偶尔会突然蹿出一个人来、拿着摄像机往他脸上怼，会莫名收到恐吓信……那段时间，他第一回体会到私生活被骚扰的感受，起初会被吓到，会烦躁，但不过几次，也就习惯了。
小花被爆出丑闻之后，很快就没了声响，粉丝被网友、对家粉丝群起而攻之，慢慢地也顾不上辜意。可平静没多久，狗仔爆出随雨寄和漫画家ilight深夜勾肩搭背进入酒店的视频，情侣帽，男友外套，举止亲密。
小鲜肉刚冒头就爆出恋爱绯闻，还他妈疑似出柜，引得各方猹子闻风而动，一时间粉黑大战、路过吃瓜，同行下场，各方大战好不热闹。
与此同时，辜意再次收获了一波他并不想要的关注，但这次他已经能淡然置之了。
过了一段时间，风声暂消，ilight的处女作《咏生》卖了电影版权，随后相关消息时不时的陆续传出：“南傅北辛”中的名导傅槿即将执导《咏生》，电影进入筹备阶段，新晋影帝江浸月作男主，票房碾压同期，男二裴疏槐获最佳男配，剧组斩获三奖，占尽风头。
《咏生》还留有余烟，刚完结的《尘萝》由辛正严执导的风声不胫而走。
项目选角如火如荼地进行着，焦点汇聚，此时处于休息阶段的阮蓄之突然受邀出演，无疑也将电影连带作者ilight抛向新的热度爆点。
好事者恨不得将ilight扒光，这种情况下，辜意也得坐头等舱。
登上飞机，阮蓄之在中排落座，辜意从他身边走过，像普通同事那样客套，“我选的最后一排，剧组见。”
“嗯。”阮蓄之的目光落在他眉眼，看不出热切，似随口一说，“好好休息。”
辜意莞尔，“你也是。”
不多时，头等舱的十个位置坐满，没有随雨寄的身影。阮蓄之推了下墨镜，收回暗中观察的目光，闭眼休息。
飞机起飞，上升，连续的眩晕感说不上强烈，但绵长，辜意靠在椅背上，眼睛被水绿色冰丝眼罩蒙着，睁眼闭眼都只有黑暗。
周围很安静，辜意却静不下来，东想西想，最后想起昨晚退出超话后又循环了两遍的《孤灯》。
其实这部片子他看过很多遍。
电影上映期间，辜意几乎每晚都买最晚的那场，眼睁睁地看着观众从爆满渐渐减少。场次有始有终，新电影续上旧电影，循环往复，时间和人都在往前看。
电影院不再排片，辜意闲暇时就在家里用投影看，剧情倒背如流，台词滚瓜烂熟，还学习了辛正严的镜头语言和色彩。后面阮蓄之的每部作品他都翻来覆去地看，可《孤灯》还是不一样，或许因为它是阮蓄之的处女作，又或许是因为出演这部电影的时候，阮蓄之才和他分开。
那时候隔着屏幕注视阮蓄之的脸，他尚能蕉鹿自欺，阮蓄之还在他身边。
机翼隐入云间，变作渺小的一点，云烟成幛，如梦如幻。
“旅客，旅客？”
模糊的声音逐渐清醒，辜意挨着窗的脑袋猛地弹起。他揭下柴犬眼罩，睁眼和空姐对上目光。
他脸蛋俏，睁着双惺忪喜人的杏仁眼，活脱脱是个美少年。空姐笑意温柔，“您好，飞机已经抵达机场。”
辜意揉了下眼睛，一扫，周围的人都走光啦，他卖乖地笑了一下，颊上梨涡浅露，说过“抱歉谢谢”后抱起腿上的单肩挎包下了飞机。
出发前层层筛选，包里只装了三套衣服鞋子和平板，但辜意还是嫌重，双手抱着，磨磨蹭蹭地走出机场。
机场门口拥着人，接机的招人坐车的，好多都说着锦城话。辜意每次和外婆打电话，她都会教几句锦城话，他勉强听得懂这偌大机场外的嘈杂热闹。
有穿着老头衫的大叔热情地到处拉客，也没略过辜意，“娃儿，打的不？”
辜意摇头拒绝，怕这份热情太昂贵，会坑死他这外地小孩儿。走到外面，他招了辆计程车，张嘴就是一口串了种的本地话。
“师傅，切闹春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