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讲话
今天平城的室外温度依然是很低,言谈之间都是哈出来的白气,节目录制完后秦默就要起行星城,距离跨年晚会的时间已经不多,还要预留空间彩排。
节目录制内容是第二轮的分组和班底选择,几乎也都是走个过场,有主见的编剧早就已经确定好未来的路线了。
流程也走得很顺利,结束时不过才刚刚看见傍晚的云蒸霞蔚。
酒店房间早就被Air预订了三个月,两人都没有什么东西是一定要带走的,秦默牵着顾清越一起沉默着先上了车,回程路上小方也跟着坐在副驾,赵叔见后座气压低暗暗跟他交换了一下眼色,都没敢开口说话。
“要去多久?穗城。”秦默翻了几页剧本,心没定下来,还是没忍住把旁边认真刷手机的人揽了过来。
顾清越笑了笑,低头把玩他风衣上的系带,还是没回答,嗓音清淡地卖了下惨:“我还以为你这一路都不打算跟我说话。”
拿她没办法,他早就知道的,她根本就倔得厉害,僵持下去也不会有任何结果。
掐住她的腰用了点力,“少跟我来这套。”
擡头看他,“去星城几点的飞机?”
“不告诉你。”秦默转开头。
顾清越也无所谓地点头,和他稍稍拉开点距离,“那我不送你了。”
被她直接气笑,秦默捏着她的手心,没太用力,手指外圈微微泛白。从早上就积累下来的情绪一瞬到了引燃点,他当然有大把时间能陪她耗着,可这样继续也真是挫败极了。
“顾清越。”眼里情绪褪尽。
“你是不是真就觉得……”我永远都会在原地等你。
话说到一半,她手机突然响起来,看了他一眼,没接,直接摁了挂断示意他继续。
也许是因为他真的已经在原地等了这么久,也许是因为讲这些早已没有任何意义,被打断之后话到嘴边终究还是没说出来,即将到来的爆发被迫宣告哑火。
秦默看了眼前排面面相觑的两人,放开了她的手。
语气恢复如常:“天太晚了,不用送。”
顾清越心脏发紧,他没说完的话脑内也早能给他补齐,都太了解对方是什么性子,眼下窗外天都还没完全黑下来,沿路的路灯才刚刚点亮。
但仍嘴硬:“嗯,确实晚了。”
秦默就这么看着她,也不生气,也没回话,久久才收回视线,车内又沉默下来,小方和赵叔都在前方尽力降低存在感,连呼吸都不敢用劲。
一路车辆密集,赵叔娴熟地压着限速线驶往公寓,秦默和顾清越坐在后排各自霸占了一边窗户,中间空出的地方能再塞下两人,互相都避开了对方的眼角余光望向夜晚的霓虹。
车停在公寓楼下的时候顾清越第一个反应了过来,说了声“辛苦赵叔”就自顾自推门下了车,还有些自己也捉摸不透的情绪作祟,连半句告别都没留下就将门向后关上,疏冷又无情。
秦默大约也耐性告罄,她甚至还没走远,车已经绝尘而去。
决定了的事情顾清越一向少有纠结,到家之后就直接定了第二天一早飞穗城的机票,而另一边起飞落地都有粉丝接送机的人,行踪和实时照片都已经推送出现在她的社交账号首页。
星城地处南方,温度湿度较之平城都会偏高,她甚至留意到他下机之后的照片已经换了一套轻便些的着装。
嘴微微抿着,仍是不太高兴。
一整晚过去,互相都没有给对方发消息,都理所当然地互不相让,顾清越稍微收拾了一下行李,勉强放满一个小型的登机箱,洗了澡早早入了睡。
第二天落地穗城,从机舱里走出来就是扑面而来的热浪。
广府与平城简直像是两个世界,顾清越已经提前了解过天气,将大衣收进了衣橱深处,穿了条简单的毛衣裙,一头长发松松地挽了起来。
吴晓东已经提早在到达口等了,他的年纪比电话里听起来要更年长一些,头发已经微微发白,但发型梳得很利落,整个人看起来精瘦又干练,身上的西装服帖整齐,的确像个律师。
“你长得和你妈妈很像。”见到人之后倒自动变得亲近许多,绅士地接她的行李。
顾清越很客气:“麻烦了。”
上车之后没有多说什么,吴晓东直接进入了正题:“你妈妈走了之后,林老先生这几年身体都不太好,但这是第一次下病危通知书,他心里可能也是有数的,进医院前已经让我通知你。”
“是什么病?”顾清越情绪不高,语气很淡。
吴晓东知道顾清越出生之后林青音已经和林家没有往来,虽然血浓于水但感情有限,她态度疏离也很正常。
“一开始是胆囊炎,他也很能忍,很长时间了家庭医生才知道他一直疼,我后来想想他可能是觉得自己是肝癌,是有点讳疾忌医了。”
“后面就做手术,他年轻时候胃部做过切除,那一次就只能做腹腔镜,但胆囊摘除的时候稍微伤到了肝,也是医学科技还没有这么发达,折腾下来身体就大不如从前了。”吴晓东提及旧事也是万分感慨。
他从二十来年之前接手林家的私人法务,林静渊始终就是一个人,也许他拥有的财富足够让他家的门槛被探病的人踏平,但其中有多少真心却是无法衡量。
“反反复复进过几次医院,肝功能损伤,消化道出血,这一次是摔了一跤,没有什么特别严重的问题,就是人老了。”
只静静听着他讲,顾清越没插话,十指在腿上交缠,等他讲完才微微迟疑,“那…还有多长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