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二十四句
这有个人的指向性太明确了，猜到他就在裴悦身边，顾清越笑笑没在意，问：“听说陈老师的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
陈萧比秦默要大几岁，如果单纯论实绩，连如今的秦默都与他尚有一段距离。
他是真正的天才演员，十六岁出道处女作就在C城电影节封帝，又赶上最好的时候，抢在HK卡陆区男演员奖前满贯。
按说是前途无量，但他偏偏在最顶峰时急流勇退，退圈退得不带走一片云彩。
当时外界的猜测颇多，有说他被家里抓回家继承家业的，也有说他先天疾病休养的，但始终没个定论。
直到最近出了他的采访报道才算是揭开当年之谜。
算起来，他都已经有六七年没再演戏了。
裴悦作为他以前的经纪人，对有些事知之甚深，点头确认了两人没有宣之于口的猜测，“他确实想着复出。”
可娱乐圈是最现实凉薄的地方，人走茶凉，退圈已久的人想再来分一杯羹谈何容易。
他拿奖的片子泰半都是严肃电影，受众有限，真正留下来的粉丝不多。
从前每个人恭维他时都是一口一句陈影帝，如今时过境迁，他又自恃身份不去跑组，送上门来的剧本质量也都堪忧。
严峻这个角色当然与他的咖位并不匹配，可这些年圈内风雨如晦，他现在面临的最大问题本来就是空有咖位，资源却跟不上，《夏隐》已经算是其中的拔尖。
道理都懂，顾清越肯定要努力争取：“裴姐，《夏隐》你也知道，严峻这个角色的戏份不多，肯定是要被女主角压番的，不瞒你说，如果没有别的意外现在是定了周婧媛，论起来跟陈老师有些差距，但陈老师大病初愈，也许严峻是个不错的选择。”
不用她来说其实裴悦也很清楚，虽然说起来是他们片方选角陷入困境，但明眼人都明白，陈萧如今也在困境中，借这个片子起势是个好机会，双赢的局面。
倒是以顾清越平日的姿态不该有这通电话，裴悦好奇了，“我记得你之前都不管影视改编，《夏隐》比较特殊？”
秦默稍稍往座椅背靠了点，帮她给了答案：“孙黎的本子很好。”
她为了孙黎三番两次跟网友杠上的事裴悦有所耳闻，秦默看剧本的眼光挑剔，他都说好那肯定是差不了，主创班底也值得信任，最重要的是，话题度绝对飙高，这么看起来番位反而是最不值一提的事了。
只是裴悦眯起眼看秦默，“你看过了？”
秦默点头，也没瞒着她，“程姐找过我。”
只是从那天起他和顾清越就直接进入互相冷静的状态，他没抽出心思来跟裴悦报备工作。
裴悦很了解秦默，面色沉静地压低到气声问：“那你们……？”吵是肯定避免不了了。
秦默摇了摇头没出声，倒是低估了顾清越的听力，“裴姐，我们没事了。”
现在没事了那就是曾经有事，裴悦人精似的，一下就听懂了顾清越的意思——
陈萧大可以作出遵从本心的选择，无论如何她无意让秦默救场。
作为经纪人可以放宽心。
她的诚意到位了，裴悦稍缓两秒，“什么时候要定下来？”
“尽快就好。”
事情聊完双边就一起把语音挂了，人声消弭，车内温暖安静，寒风被阻隔在车窗之外。
裴悦很快就收到了顾清越发来的剧本。
翻了几页想想刚刚的事倒笑出了声，“你老婆真挺有意思。”
她这称呼叫第二次了，秦默也懒得纠正，正发信息哄顾清越睡会儿，擡眼，“怎么说？”
“救急的事，也就她还想着要把事情解决得漂漂亮亮。”
程芷夕已经出手了，全世界都知道找秦默就是最容易的方法，顾清越不会不清楚，何况他真接了也不过就是被嘲讽几句，掉不了一两肉。
秦默听出她的言外之意，想了想问：“解决了么？”
这事儿就算走过场也要问过陈萧，裴悦轻哼了声，“少套我话。”
补了句解释：“我就是觉得她……做事挺讲究。”
“你就是觉得她会用我来威胁你去劝陈萧。”秦默作势拂了拂衣袖上根本不存在的尘土。
他很了解自家经纪人一贯的思路，但她也没想到最后顾清越反其道而行之了。
“谈不上威胁，解决问题的方式。”裴悦皱眉看他一眼。
眼见着马上就是最后期限了，陈萧几乎是她最后的选择。
“可能她知道陈萧一定会答应。”秦默笑笑，随手把手机锁了屏。
裴悦没睬他再一次的旁敲侧击，思忖几秒，想起来问：“你们真没事了？”
这问题秦默也没有答案，“以她说的为准。”
“啧。”
车在路上平缓行驶，行道树上已经挂了些红色小灯笼，隐隐透出些过年的喜庆氛围。
顾清越勉强在床上躺了两个小时也没睡着，等天光大亮就回了两个街区外的祖父母家。
这栋townhoe是顾远山从前买下来的，面积不大，但价格不菲，坐落在地段繁华的东区，生活便利，带了个小后院，内部翻新了之后送给了二老，就一直居住至今。
这会儿他们刚刚起床准备遛狗，两人都穿得很厚实，花白的头发压在帽子里，脸色红润，显得很精神。
而芋圆，视频里没看出来，这会儿见到真狗，几个月不见明显长胖了不少，现在已经圆滚滚了。
小狗忠诚又热情，见到顾清越就激动地往腿边扑，上肢趴在她的腿上，转着圈圈求抱。
那就顺势抱起来掂量了两下，都坠手。
顾清越禁不住感慨：“——哎，老太太你当养猪啊。”
老太太提起这就气不打一处来，养狗简直耽误她的麻将大业，“养猪我就不需要一天遛三回！你可快点带走吧！”
这话早就听了不下百遍，顾清越笑眯眯的，“我看我年后把她带走了你还要想她的。”
“说什么你，囡囡刚回来，”爷爷扯了下奶奶胳膊，拿过狗绳，“我去遛。”
又转身变脸补了句，“想吃什么跟你奶奶讲，她前两天才跟Reba把两个冰箱都塞满了。”
Reba是一个会说中文的白人管家，自顾远山过世之后，几乎是她一己之力照顾好了两个老人，无病无痛，去年甚至还学会了打麻将，除了顾清越回国前严令禁止的帮忙遛狗，她所有事都亲力亲为办得很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