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哑女
她赖在卫焉离这儿并不是单纯为了让他教导她基础语言，而是他挂在厅中的画作。
阿越和虎虎说，那些画作都是夫子自己画的。
以鹿之春的眼光看，卫焉离的画技不低。
她真正想要同卫焉离学习的，正是他的画技。
只有这样，她才能完成委托任务，完成了委托任务，她才有回去的可能。
“画？”卫焉离理解了鹿之春的意思。
卫焉离现在教授的课程中其实就包含书画。
只不过他这一届学生年纪尚小，他需要循序渐进。
至于鹿之春请求他单独开课这事……
看着鹿之春比划着说要出去赚钱单独赚一份钱让他开一门单独一对一的课程，卫焉离哑然失笑。
“我会教你作画。”他肯定道。
但他不需要她单独再去赚一份钱。
之前收下她，就是有这份思量，她用树枝在地上画的火柴人实在有趣，她当是有几分天赋在的，他喜欢有资质的孩子，她既然愿意学，那他就教。
在书画方面，卫焉离愿意对想要学习的孩子倾其所学，至于其他的，他却不一定会轻易教授。
[多谢夫子]
鹿之春再次鞠躬致谢。
大约过了一小段时间，鹿之春在卫焉离的教学下，也逐渐步入了绘画的入门阶段，勉强摸到了门把手。
鹿之春学完一天的课程，坐在了台阶上。
“春姐姐在做什么？”阿越和虎虎又跑了过来。
鹿之春随手拿着一根树枝，见阿越这两个好奇宝宝来了，于是又用简易的线条给他们画了一个童心小漫画。
漫画的内容很简单，是一只兔子和一只狼。
但是在孩子的世界里，兔子和狼并不是食物链上的关系。
他们可以是朋友，狼也可以很温柔。
让阿越和虎虎发出了“哇”的惊叹后，鹿之春才发觉和她一起学习的这群孩子，真的年岁很小，虽然此时的她也不过就十三四岁的模样，但相比之下，她可以算个小大人了。
“春姐姐的画好有趣，比外面的话本还有趣！”虎虎夸赞道。
“比说书爷爷讲的故事还好玩！”阿越不甘示弱，补充夸赞。
这两个孩子现在这情况多少是夸张了，孩子们就是这样，在某些事情上有着无法被大人理解的胜负欲。
鹿之春看了看地上的小漫画，不过就是三个转场，没什么讲究。
但是比起第一次自己在地上画的那个火柴人，似乎是有哪儿进步了。
错觉吗？
毕竟卫焉离教她的画种又不是漫画。
但是绘画之间或有共性。
[阿越和虎虎喜欢的话，我可以每天给你们画一个故事]
鹿之春比划出了自己的意思——
[但你们要准备纸]
目前为止，纸张对鹿之春来说还是太过昂贵，平时只有卫焉离教她时才会接触，要她独自去购买许多纸张，她是负担不起的。
但是虎虎和阿越中至少有一个人的家境不错，纸对他们来说并不贵。
虽然卫焉离一直都让她在学院内做些杂务抵学费，但对她来说却不是长久之计。
更何况按照委托诉求，她得尽早打造一个个人IP出来。
顺带解决了之后的生存经济问题。
虎虎和阿越自然是应下了。
卫焉离手持书信，目光平静地看向里头正在写文章的孩子们。
视线落在因为身高缘故而坐得比较靠后的鹿之春身上。
别人在写文章，她在画画。
卫焉离眼睛好得很，他甚至能看到她在画小人。
又是那日她画的那个奇怪小人吗？
卫焉离原本清冷的眸中闪过一丝笑意。
虎虎和阿越做了什么他其实都知道，他也为她准备了一些纸。
北燕现在的局势并不好，她现在虽然已经可以和寻常人沟通，但如今情况下出去，仍是太危险。
戌县目前无碍，北燕都城乱象也还未成，然而人心浮动，卫焉离观天下之势，加之友人传书，对于北燕未来五年的世道并不乐观。
这五年，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在戌县教导这群孩子成才。
在将要来临的乱世中，才能和勇气，会变得十分珍贵。
鹿之春画完了今天的稿件部分，剩下部分还需要明天再说，另外答应给阿越和虎虎的儿童漫画，她也摸鱼画好了。
摸鱼画画的感觉可真快乐~
今天阳光也好。
门后的阳光正好落在了鹿之春桌上一缕。
她把卫焉离教她画的写意山水放在一边，将自己画好的线稿推推放在了阳光下，原本平面的还没上色的画作似乎就有了光影。
鹿之春看着自己的成果开心得不得了，卫焉离就在前面的窗子望进来，看她笑得仿佛头上要开出摇摆的花儿来。
这孩子是真爱画画。
卫焉离藏好书信，走进来。
孩子们擡头，齐声喊夫子好。
鹿之春连忙将自己的画都压在最底下，把文章放上来。
她毕竟不是真的孩童，只要精通语言之后，写文章这点小事顺手拈来。
卫焉离按顺序检查每个孩子的文章。
学堂里的孩子并不算多，好在鹿之春排在最后，她看了看前面正在温声教诲的卫焉离，再一次检查了一遍自己的文章，确认不算特别出彩也不算特别差之后，在自己文章的末尾一字的某个笔划结尾奖励了自己一朵小花花。
[艺术体]
鹿之春心里念到。
很快，卫焉离来到她的案前，看了一下她的文章，认认真真看到了末尾，看见了那个笔划末尾的袖珍小花。
卫焉离欣赏了一下鹿之春的艺术体，然后同教导前面的孩子一样，开始指出鹿之春文章中可以进步的点。
“之春文章虽稚嫩，想法却独特。”将不足之处都指出后，卫焉离却忽然这样说了一句。
鹿之春闻言乖巧笑笑点头。
反正她现在是哑女，不用说话。
卫焉离实在觉得她可怜可爱，轻轻地抚了抚她的头顶。
鹿之春微微睁大了眼睛。
过了大概有七个月，鹿之春给阿越和虎虎画的儿童漫画终于画完了。
两个孩子的阅后感回馈很不错。
她自己又做了一些细化，整合成几个册子后，思索是不是可以摆摊卖卖看？
卫焉离一直关注着他们的动态，因此在发觉鹿之春想要出去卖自己的画册子后，他拦下了她。
“国内对书籍图册的发行把控甚严，之春若是信得过夫子，交给我。”卫焉离如此说道。
鹿之春这才想起一般世界国家内部对于这种装订成册的书籍都有比较严格的规定，从前她在某个世界卖书也是需要版号的，结果过了几个不同的世界，自己又给忘了。
况且她现在是个哑女，摆摊卖漫画听上去确实不靠谱。
虎虎和阿越在边上说道：“之春姐姐交给夫子就好了，夫子认识好多人！”
是了，卫焉离在戌县教书多年，开着一间学堂，名声在外，学堂内又是各阶层子弟皆有，由此看来人脉应该很广。
他确实能帮她去联系到合适的书肆书坊。
[如此，谢过夫子]
鹿之春再次弯腰道谢。
卫焉离轻轻扶住她。
“你是我的学生，在此事上，不必言谢。”
有了卫焉离主动帮忙，鹿之春后续的漫画发行之路变得十分顺畅。
虽然作为一天一画的儿童漫，画风简单可爱，但是却是全年龄段适用。
总有些童心未泯的成年人也爱偷偷看。
鹿之春并不是全然没有经验，她已经经历过一个写作委托了，自然知道很多类型的受众并非标签上看上去那么简单的，就如同童话故事的受众其实也是全年龄段的，她从前还爱反复阅读一些童话故事，半夜刷一些童话动画的解说剪辑。
因此得到丰厚的稿酬和初步的名声之后，她也并不意外。
但是这个IP暂时只能作为她的一个马甲适用，较为文艺的圈子会将很多类型分个三六九等，她这种画漫画的通俗文学，可能会挤不进一些“名流”圈子里。
这种潜规则除了在某些特殊能力的世界外，在任一世界都通用。
又过去三年，鹿之春的画已经小有名气，漫画依然有出版，但这里说的是她现在画人物山水的画作。
鹿之春和卫焉离表面上依然是师生关系，但是实际上她除了绘画这方面，其他的课程对她来说并不需要太多的学习，自从她学完基础语言后，偶尔，卫焉离会发觉她的某些思考方式比大多数成年人都要成熟。
因此实际上，卫焉离和鹿之春更多的是合作关系。
他收容她，也帮助她，除了鹿之春执意要付的银钱外，对她从未有其他要求。
鹿之春坚持免费的才是最贵的这个道理，也不想亏欠卫焉离什么。
但是越是相处她越觉得卫焉离是个太过纯粹的好人，他将学生的安慰健康放在第一位，其次才是教学，他对每个学生都是如此，阿越说虎虎失踪的那一天，卫焉离找人将整个戌县翻了个遍。
虎虎的家境并不好，这是鹿之春后来才知道的。
两个常住学堂的孩子中，阿越是富家子弟被送过来受教育的，因为家离得很远才常住下。
而虎虎是卫焉离捡来的孤儿。
他若是不去找虎虎，那么虎虎当天真的要被人卖了。
也是因为虎虎这个遭遇，卫焉离很在意自己学生们的安危。
一开始收下鹿之春之后，对她的一些安排也是为了防止她再出去遇上一开始那些人。
这些都是相处很久之后鹿之春才领悟的，在此之前，卫焉离从未明言。
在卫焉离看来，鹿之春口不能言，和虎虎这些孩子们一样很需要照顾和守护。
而今鹿之春已经接近十七岁，再也不是当初的孩童模样，有时和卫焉离一同出行，相熟的自然知道鹿之春是卫焉离的学生。
至于不相熟的外来人，就比如今天探访卫焉离的这位长者。
“这是卫先生的夫人吧？”这位长者鬓发掺白，依然有了一点年纪，俺鹿之春推算大约在五十岁左右。
鹿之春没法抢答说不是，她只能摇了摇头。
卫焉离顿了顿，看向边上的鹿之春，倏然发觉，原来她已是这个年纪和样貌了。
“这是……”然而在介绍鹿之春时，卫焉离又顿了顿，含笑接道，“本县鹿画师，所画皆逸品。”
救命！
鹿之春完全没有想到卫焉离会对着陌生人这样夸自己。
这比她自己手写简历还能吹。
内心的小人捂住了脸蛋。
而鹿之春却镇定地挺起了胸膛，微微点了点头，气定神闲，泰然自若。
[没错，是我，我是这样的]
卫焉离眼中笑意更深。
然而不曾想到，来见卫焉离的这个长者此次前来却没有这么简单。
她出屋子后不久，再回首时只见房门紧闭，卫焉离和那人在屋中坐谈许久。
“姑娘是哪家的？在这里做甚？”
坐在院里的石头上思考问题的时候，头顶忽然传来了声音。
她一擡头，见到了一个年纪相仿的公子哥，一口白牙，笑容爽朗。
鹿之春站起来，见他面容依稀有几分屋内长者的模样，估摸着是父子关系。
但是她和他又没法聊天，也不熟，她拍了拍裙子就要走。
可对方或许是太无聊，并没有看出她不想搭理他的意图，跟在后头絮絮叨叨，一路上把自己介绍了个全。
“我叫杨恭，字敬之，姑娘可以唤我敬之，我父亲有意让我拜卫先生为师，故而我今日来……”
鹿之春实在是没见过这么能叭叭的人。
她要是还能开口说话，她或许能与他一战，保准能聊到他聊不动为止，可问题是她现在不能啊！
于是她转过身，对着他“啊”了两下。
[唤啥敬之啊，唤不动，懂？]
杨恭愕然，顿时怜惜和莫名其妙的愧疚一并涌上心头。
鹿之春见杨恭果然愣住了，转身就要走。
就在这个时候，虎虎和阿越从另一头跑过来，两个十岁左右的孩子已经懂得许多，他们又是在卫焉离的教育下长大的，聪颖过人。
阿越看出了鹿之春有些烦恼，于是便堵住了杨恭，以为他是看他之春姐姐生得好看，心生不轨的公子哥。
杨恭因此停下，彬彬有礼地向两个孩子解释了一番。
他有一副让人觉得亲近地好样貌，说话又是条理清晰，对孩子也算温柔，因此阿越和虎虎很快就打消了对他的初始猜测。
应当不是个坏人。
再者杨大人有意让杨恭拜卫焉离为师，日后大家或许会成为同窗。
但是这个日子并没有太久，就如几年前卫焉离设想的那样，老国君再也没有支撑下去，就此仙逝，又因为没有储君，没有合适的继承人，朝堂分成了多个派别，党争一触即发。
上头再不理事，混乱至极，很快，乱象就给到了百姓。
一时间，各地民怨四起。
本该上位的新君因为血脉遭人抨击，最终新君登基仪式在还没完成之前就草草收尾，没有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