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主×神女（完）
风不素数月后从阜州回来。
在阜州等待她的可不止是匪乱。
恶匪固然可怖，但是来自背后的暗箭更是荒唐。
她被人射伤，落入恶匪窝，最后是鹿之春曾经送她并叮嘱她要随身携带的那把精致小锤子救了她。
在将死之际，她记起了鹿之春玩笑似的话。
“如果不素姐姐遇到了危险，就将锤子握在手里，它能救你。”
“不素姐姐不是也听说了我是神女，既然如此就不要多问，听神女的话便是了。”
玩笑似的两句话。
玩笑似的精致小锤子。
看起来不过是一个小玩意儿而已。
直到那些闪耀的电光环绕着她，周遭响起恶匪们的惨叫，她这才发现，鹿之春的礼物和叮嘱，都不是玩笑。
阜州之行她九死一生，若是没有鹿之春送的那把小锤子，风不素可以肯定自己回不到昭阳复命。
以至于当她再次见到鹿之春时，她郑重地俯身行礼。
鹿之春猜她下一句话就真要说自己是什么神女了，于是先她一步开口将风不素扶了起来。
“不素姐姐这是做什么，玉衡兄他们都在等着为你接风洗尘，此行多艰辛，可先别管那些有的没的了。”
她一串话说得好像珠落玉盘，又好听又亲近，风不素被她直接带了过去，果真没有再论其他的事。
等到了酒足饭饱，风不素多番想要和鹿之春道谢却没有成功，逐渐有些焦灼。
毕竟在现在的她眼中，神女之说不再是坊间的传闻，也不再是姐妹间的玩笑话。
她真真觉得鹿之春就是传说中的神女。
可真当她这样说了以后，鹿之春却哈哈大笑：“姐姐莫要当真，我说了我来自异域，异域之境，有些奇怪的你们所不能理解的东西也很正常。”
风不素哪有这么好搪塞，她亲眼见过那个小锤子的变化和威力，再是如何奇妙的异域之境，也不会有这样近乎神迹的存在。
那就不是近乎神迹，那就是神迹。
虽然不知道鹿之春为何要否认自己的神女身份，但风不素心照不宣地轻轻点头应了下来。
风不素口头上表示自己知道了。
鹿之春迟疑地看了她面上神情两眼，心里觉得她并不知道。
因为风不素心里认定了鹿之春的身份，此后她待鹿之春多了几分尊敬，风千意作为最为亲近的父亲，自然发现了女儿的变化，阜州之行，凶险情境虽被风不素用三言两语概括，但是风千意能想到当时艰险。
再加上风不素回来后又是第一时间想要回来找鹿之春，此后的态度变化，也让风千意肯定，此行之中，鹿之春定然帮了大忙。
风家对待鹿之春的态度发生了鲜明的变化，因为亲近和尊敬感恩这两个态度是截然不同的。
谈玉衡心中虽有疑惑，但是也没有得到任何答案。
除了鹿之春这一边，蓝家似乎也得到了风不素阜州之行的一些消息，原本在几个王子之中周旋走位，含糊站位的蓝家家主，忽然在朝堂上弹劾了好几个官员。
这些官员私下其实都有追随的王子，而且很明显是同一个，沂西君主虽逐渐老去力不从心，对于朝堂形势心中却有清晰的图列。
虽然是一些大大小小并不严重的弹劾，某位王子的势力依然被削弱了大半，其他兄弟便暗中推波助澜，一时间，沂西局势又是大变。
蓝家的立场依然模糊，但是王子们忽然意识到了，虽然蓝家与风家不合，但谁若真动了两家其中一人，也就等于得罪了这两家人。
但是很快，他们意识到不止如此，风家还牵连着以布庄和制衣坊生产为主的，沂西最大的商贾之一——谈家。
在这个全民皆商的国度，得罪谈氏的后果就是失去大半的经济支撑，几个明争暗斗的王室成员名下财产大幅缩水。
相比于蓝家，谈玉衡做的事情更安静更无声，且范围更大。
“这会招致祸端吧？”鹿之春拿起谈玉衡新送的玉镯，这一对玉镯很是清瘦，镯身剔透有光，她拿起来仔细看了一圈，虽然是天然玉石但几乎看不到杂质。
谈玉衡为她戴上这对镯子。
白皙的手腕虽细却有肉，她举起手，那对镯子便下落至小臂更宽处，卡住了。
谈玉衡看着那截手腕，眼中的欣赏不停坠落成含着说不清的欲，泛着丝丝缕缕的烟气，妖妖滟滟的。
“好听。”鹿之春摇了摇左手，那两只镯子碰触在一起，玉石相撞，格外清脆动听。
谈玉衡依然将目光大大方方停留在鹿之春的手腕上，接着便回答了鹿之春的问题：“正逢多事之秋，主动还是被动，早或晚，都没有区别。”
左右在这之后，谈氏必然会卷入沂西的政变之中，成为乱象中的一员，因此谈玉衡对此事显得十分坦然。
沂西的商者和政客其实地位相当。
做到谈玉衡这个地步，他也算许多有权官员想要拉拢忌惮的存在了。
“所以，是提前做出了选择。”鹿之春说完，茉莉就飞了出来。
“这对镯子似乎拥有微弱的属性。”茉莉心里装着的还是简简单单的换装世界。
鹿之春对于谈玉衡的判断并没有出错，他的实力完完全全能匹配成为一个顶级搭配师。
至少目前在沂西人中，她没有见过比他更具备搭配师实力的人。
谈玉衡经手的一些物件，包括经由他手化成的妆容，都会有属性加成，但是这种属性只有茉莉才能检测出来，寻常人只会觉得“更好看了”“眼前一亮”“完全不一样了”。
朝夕相处，谈玉衡对茉莉的存在早就接受良好，并允许茉莉在府上自由进出，让鹿之春觉得奇怪的是，府里人对茉莉的存在似乎也是一下子就接受的。
没人奇怪小精灵这种生物的模样。
“人眼所看见的，并不一定是真实。”谈玉衡这样对她说。
鹿之春也知道人眼看到的不一定是真实，但是谈玉衡这样说的时候，他那双漂亮的眸子里似乎有花朵在深处盛开。
美艳得不像话。
她心里玩笑着想，他该不是会拥有什么迷惑人眼的瞳术吧？
鹿之春叹口气，在谈家这么长时间，她与谈玉衡朝夕相对，平日里——
“之春今日可要出去走走？”他低声问道。
出去走走这几个字是鹿之春和谈玉衡互相妆点的一个信号。
要出去玩总要打扮打扮。
鹿之春在给谈玉衡那张脸上妆的时候，有些无奈地想，这一年足够她确认，虽然谈玉衡拥有顶级搭配师对应的实力，但是这里到底不是分月大陆，搭配师的pk场无论如何都无法开启。
上完眼妆，谈玉衡睁开了眼睛。
“无论多少次，都会被玉衡的眼睛惊艳。”
他睁眼的一刹那就好像太阳从云层里露出了光芒。
谈玉衡微微抿起唇角，然而在他眼里，每一次睁眼看到鹿之春，才像从混沌中窥见了姹紫嫣红。
他喜欢她给他上妆时指尖拂过他面庞的感觉，喜欢听她上妆时小声碎碎念。
“玉衡皮肤还是这么好……”
“玉衡的脸型真让人羡慕，这个下颌线……”
“从下往上晕染……今天晕染得真不错，等会儿玉衡看看……”
她的声音很轻很轻，好像在说无意识的悄悄话，谈玉衡听着听着就会忍不住脸红，虽然有些用词他初始并不懂。
还好底妆遮盖了一点点异状。
之后就是他为她上妆。
鹿之春评价他的化妆技术和审美都无可挑剔，她在妆后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时候会恍然——
那真的是她吗？
她原来可以是这个模样吗？
这是搭配空间里任何妆容都无法比拟的效果。
“玉衡眼中的我究竟是什么模样呢？”鹿之春含笑问他。
谈玉衡为她抹开唇中晕开的红，反问她：“怎么这样问？”
鹿之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那自然是因为，谈玉衡每次给她上的妆都有些说不出来的相似，似乎是…………
具有一种神性。
想到自己来到虚生大陆至今，一直在被当做神女看待，她更好奇在朝夕相处的谈玉衡眼中，自己又是什么身份和模样。
在妆容上，今日除了神性之外，似乎多了另一种说不出的东西。
“玉衡今日为我上的唇脂是？”鹿之春回过味儿来，这唇色晕染开后过了一会儿，在唇上的颜色略微有些变化，在丝丝的甜果香中，变得越发透亮。
整个妆容也陡然剔透俏丽起来，冲淡了那一丝神性，有了离尘世更近的距离。
“为你调制的。”
现在正是多事之秋，谈玉衡有时会忙得见不着人，压力与日俱增，谈玉衡的心态也需要一个平复的方式。
那就是……
鹿之春。
初见时莫名的心悸已经变成朝夕相处时光里的沉淀，反而能在他思绪杂乱时在混乱中翩翩起舞，让他不至于喘不过气来。
鹿之春看着镜子里的两个人。
红发的美人目光缱绻，就算是再迟钝的人也无法对他的情意视而不见。
鹿之春对突如其来的浪漫过敏，但谈玉衡却是静默的。
他如此安静，因此她做不出任何反应。
谈玉衡很享受这样的时光，和鹿之春在一起，哪怕什么都不做，在哪块空地上走两步都是好的。
更何况为对方梳妆打扮一起出门游玩。
－你有设想过未来的恋人吗？
谈玉衡看向身侧的鹿之春。
－在很小很小的时候，还不知道情爱为何物。
他见她拿起了一个也符合他审美的步摇。
－你只知道与那些亮晶晶的多彩的东西打交道。
他付了钱，她却摇了摇头，给他戴上了。
－你都没有对最亲近的堂姐说过。
“果然，玉衡的头上还是少了点，现在齐全了。”
－你懵懂地许下让人哭笑不得的期许。
谈玉衡愣了愣，笑得越发艳，他看着鹿之春认真逛街欣赏每一个小玩意儿，偶尔还会和摊贩聊上一会儿，她只要依着自己的性格动起来、说些话，身上的神性就会完全消失，亲近得仿佛出门就能遇到的邻家。
－“我希望，以后能有一个会替我上妆也愿意让我为她上妆的娘子，化得不好也没有关系，我会教她的。”
她有一张很合适上妆的脸，他会抚摸她的脸庞，捕捉最合适她的色彩，她不会觉得他的喜好奇怪，与他一起乐在其中。
他与心上人对镜相依偎，他将爱她所爱的一切，一天一天，将世间好事试遍，将世间美景看遍。
那个人啊……是他志同道合的恋人。
只不过，他现在还不能贸然同她表明心意。
时局动荡，安宁的日子不会长久，他无法在这个时候分心去做出什么一生一世的美好承诺。
“玉衡在想什么呢？”鹿之春的手在谈玉衡眼前挥了挥，将他的胡思乱想打断。
谈玉衡坦然地移开视线：“昭阳不少商户与我商议此去启东的事宜……”
鹿之春听着点了点头，是的，沂西不少商队都会定期去启东或者北燕一趟。
不过。
“是否太早了些？”到底是在这里一年多了，鹿之春也了解过一些沂西“常识”。
谈玉衡点了点头。
但没有办法，商户们说是要提前去启东，其实只是为了找由头离开昭阳去其他地方。
不一定是启东，嗅到风吹草动的商户恐怕早就转移财物去自身觉得足够安全的州县了。
现在只是找个由头把自己也运出去而已。
谈氏家大业大，得舍去很多才能逃离。
但谈玉衡恐怕带不走那么多，因为谈氏实在太大了，所有人都在盯着他，他的一举一动，都太惹人注目。
风不素还在权力漩涡中心，她也难逃。
“不算早。”
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晚了。
他只是在想，她该怎么办。
“之春可以同我说说，你的故乡吗？”
鹿之春眨了眨眼，故乡？
她的有些记忆也开始模糊，但她也去过与原生世界相似的世界，外加对回家的执念，因此她还能说出几分来。
“那里，和这里差别很大，我们村子并不富裕，但是……各有各的活法，我记得离开村子的地方有棵百年老树，底下有家小店铺，爷爷想买什么我都拿了钱往那儿跑……”
说着说着，声音低了下去。
她沉默了。
谈玉衡看向她时，她脸上却不是叹息落寞的思乡情，而是朝着明亮的远方望去，双眸泛光，精气神更足了。
“我答应过茉莉，我们很快就会回去的。”
她一定要回去，她绝对要回去，回家。
谈玉衡脸上的笑容一顿，遂而淡下来成为了一种温柔的妥协神态。
在她的神色里，他看不到除了回家以外的期许。
相处下来的一年，或许是生了些别的感情，但这里的人包括他，都没有完全能让她停留下来的理由。
“若是回去了，之春还回来吗？”他轻声问道。
这个问题……
鹿之春想了想，展颜一笑：“如果我还有机会回来，当然是要再探望你们的。”
从前经历的那些世界她都是过完了一个人生才离开的，自然没有什么好留恋的，但是她现在要离开虚生大陆的话，以后可以卡在这个节点试图回来——如果小金能帮她定位这个世界坐标和时间节点的话。
小金……
虽然有茉莉的陪伴，但是鹿之春仍然很思念小金。
小金和所有人都不一样。
谈玉衡听到答案后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
淡淡的云遮住了太阳的方向，透过朦胧的光，就在谈玉衡开口的一瞬间，一缕耀眼的清澈的日光照到了他们这片区域，照在他艳而无暇的脸上——
“好，我一定等你回来。”
鹿之春从他这话里听出了几分慎重过后的坚定，她不由颤了颤眼睫。
虽然不舍，但她不能放弃回家的可能。
她暂时无法想象自己回不去该怎么办。
她经历了很多世界，回家的路是一百步，她已经走了四十九步。
此时让她去设想回不了家该如何，她想不出来。
不过是寻常的游玩，到了人少的地方，鹿之春将茉莉放出来，两人一精灵在郊外度过了半个下午。
之后，他们骑马归来。
但所有的快乐也就仅剩了这一夕。
兵变，来得猝不及防。
彼时，沂西的老国君还没有病逝，他是被自己某个孩子暗鲨在寝宫内的。
没有任何谋划和技巧，那个殿下将刀捅进老国君的身体里，所有的暗侍包括老国君自己都没有料到。
他甚至没有避开任何人。
兵变是由其他收到消息的殿下发起的，这一场兵变可谓手忙脚乱。
一场激情杀人，将所有人此前的精心谋划全部打碎。
乱世提前到来。
谈玉衡手底下人根本来不及转移，风家和蓝家手上又无强横的兵力，三家都聚在谈家大院里，手下能带的人都在了，但即使凝聚在一起，要抵抗外头的兵力，也无异于以卵击石。
而且兵变既然开始了，拥有沂西最大财力的三家都会是首要目标。
滔天的财富，想要权势的人又怎么会不心动。
更何况率先发起兵变的那些人里，多少都是之前忌惮三家的人。
“这次怕是在劫难逃。”蓝舒秋嘴上这样说着，神态之中可没半点害怕或颓丧，她还是一副虽然端着温柔矜方却看谁都不顺眼的姿态。
“舒秋定然早有打算。”风不素很相信蓝舒秋。
蓝舒秋轻轻哼了一声，不过这声调上扬，就显得有些傲娇了。
“谈家主呢？等死吗？”蓝舒秋擡眼问他。
谈玉衡笑笑。
鹿之春和他们围成一圈坐在一起，心里半点不慌张。
别说现在是三家人都在这里，就算只有谈玉衡一人，她也不必替他慌张。
谈氏能将家业做到如今地步，谈玉衡在外名声又是长袖善舞的谈家主。
他可不止会打扮而已。
这么多年下来，谈玉衡若没有在危难时可用之人，若没有在危机时布置数条后路，那他不是白做这许多年的谈氏家主之位了吗？
先前让商队们提早出发也是退路之一，但既然提前深陷漩涡，那就另寻他法。
再者，原本也没有任何人想要离开沂西。
风家和蓝家深陷朝局之中，如要舍弃一切去别处，最后的胜利者也不会放过他们。
鹿之春听着他们的计划，外面剑拔弩张，这里的几个人面色却异常平静。
她和茉莉说完两轮悄悄话，三家就商议好了短期内的计划。
鹿之春在脑子里将对话过了一遍，联系局势，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说不准能翻盘。
三家人的财力、人脉和头脑，实际不应当处于劣势被动的局面，只是这次兵变太过突然和混乱。
再不济，她也会有办法帮上忙。
鹿之春想，应当到不了那个地步。
果然，往后不过三天，昭阳的权力就都暂时移交到七王子手中，辅佐七王子的主要将领与风不素相熟，昭阳就这样暂时安定了。
然而其他人只是被赶到了昭阳之外，无数双眼睛还在虎视眈眈。
其他两国也不太平，乱世刚起了个头，没有那么容易结束。
茉莉不懂那么多，她靠在鹿之春肩上，看人们连重建家园都提不起精神。
她很困惑：“战争的尽头是什么呢？分月大陆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出现过战争了。”
即使是以换装为一切解决方式的分月大陆，在很久很久之前，也曾陷落于贪欲之战。
只是茉莉没有生在那时，她没有这样亲眼见过战争，因此她不解一切因何而起，一切又要怎样才能结束。
“思想和欲望的碰撞向来如此，只有造物主才知道答案。”鹿之春摸了摸茉莉的小脑袋，换上【菩提无渡】套装，脚踏祥云，身泛金光，莲花铺路。
既是乱世，人才更需要信仰。
鹿之春觉得目前可以稍微控制一下局面。
沂西本来就是个信仰神明的国度，他们也信天命。
她在谈家住了两年，受到几家人诸多照拂。
加上作为一个过了好多个百年的任务者对生命的怜悯，鹿之春想要尽早控制并结束沂西的乱局。
至少在这一个百年里，目光所及之处，她希望芸芸众生，不必深陷地狱。
[菩提无树，明镜非台，我心无物，不染尘埃，怜我众生，横舟无渡……]①
菩提无渡是S+套装，从精致华丽的外观到优越的属性，都比寻常套装亮眼许多，尤其是它除了一套配音之外，还有一堆自带音效，好似梵音阵阵，无数符文飘散。
有卸下对手心防，削弱对方一部分属性的效果。
不过这里不是分月大陆，所以这个套装作用到人类身上，只是会让人心绪安定，痛苦暂消，不起杀念。
是个和平使者的效果。
谈玉衡、风不素、蓝书秋，三人本还在同七殿下交谈，忽然耳边就听见了这套装音效。
“什么声音？”
“你们都听到了？”
“出去看看。”
所有人都被耳边的声音吸引了，受到吸引似的出门，他们一擡头，就看到了漫天凭空而起的半透明符文，空中光芒大盛，神明垂眸，落坐云端。
谈玉衡一眼就认出，那正是鹿之春。
“那不是？”
蓝书秋对于从前的神女传闻也听过一些，但是这一年多，鹿之春住在谈玉衡家里，两人除了打扮得闪耀夺目出门逛街以外，鹿之春都不显山不露水的，久而久之，除了最开始街头亲眼看见鹿之春变身的人之外，其他人都淡忘了鹿之春身上的神女标签。
虽然许多人抱着宁信其有不信其无的态度，但其中真心实在不多。
倒是风不素本就受过鹿之春救命之恩，对于她“显神威现真身”这一幕受到的冲击不大。
所有的心悸都来自于云端之上神明的美丽。
——毕竟换装世界的本质还是美丽至上，无论什么套装什么效果，美是基础也是最终结果。
谈玉衡的眼睛一眨不眨，他被眼前的美丽色彩震慑吸引，聚精会神，万物都黯淡无光，唯有云端之上，千红万紫应接不暇，他溢出唇齿的只有单纯的赞叹：“至美——无憾……”
他似乎就为了追寻美丽而生，而如今，他忽然觉得看到这一切，看到她，他已死而无憾。
他一生的努力并非是为了经商，而是用金钱带他看到并创造更多的色彩更美的存在。
沂西最富有的商者，不爱经商。
等到鹿之春发现套装释放效果至多只能覆盖到沂西边际时，叹了口气。
没有办法，她只是个搭配师，不是真救世主。
沂西以外的世道，她真的没有办法了。
况且【菩提无渡】的效果就是个心理弱化，情绪消减，真有穷凶极恶之人，她也无法改变他们的心态。
沂西之外，她帮不上忙。
等到鹿之春回到地面，就见一群人乌泱泱等着她。
那个她从没见过的七殿下也在。
七殿下的眼中闪过惊艳之色。
谈玉衡今日是给鹿之春上完妆才离开的，所以鹿之春换装结束后还是谈玉衡早上离开时的样子。
“得见神女之容，吾等三生有幸。”
风不素为官几年也懂得看人神态眼色，在观察到七殿下眼中一抹亮得惊人狂的热时，她眼皮一跳，忽然有些担心。
说实话，七王子并非沂西最好的选择。
事实上，在先前，风家和蓝家就没看好过任何一个王子。
沂西这些王子都有手段，但都差不多，稀奇古怪的，不顾后果的狠厉，没有一个瞧着日后能是个仁君的样子。
但凡有一个能消停点的，他们都会选择站他，但是没有。
并且他们精神状态都堪忧。
沂西是需要一个手段狠厉的明君，能解决沂西当前的问题也好，但若是都达不到这个标准————风不素和蓝书秋想的也差不多：就是希望下一任君王至少能守衡，保住现状。
鹿之春注意到了七王子眼中的热切，没有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