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患×医者
如果说鹿之春给君莱第一次讲故事的那个晚上，君莱只是隐隐约约猜测鹿之春讲故事时拥有奇妙的修复治愈能力，那么现如今眼前所见的场景，实实在在确认了他的猜测。
你有在沙漠中，见过海吗？
这里是夜晚寒冷孤寂的大漠一角。
君莱看见了如夜色一般浓厚的深海。
海水深处，泛起莹莹光点，往上升起，逐渐照亮了整片海域。
于是海水变得清透而梦幻。
无数的君莱见也没见过的生物在海底，在他身边游来游去，环绕着，吞噬着，嬉闹着。
他几乎要溺死在这美丽的深海。
还好鹿之春回头发现了他，见他将场景当作现实，差点把自己憋窒息了，连忙走到他身边小声呼唤：“大人回神！这都是幻境！不是真实！”
明明是用来治愈人精神疲惫状态的作品，因为第一次遇到太当真的人，差点成了杀人幻境.
鹿之春哭笑不得，她随即从百目书中增加了一个气泡，将君莱包裹进去，见他恢复神智才松了一口气。
然而紧接着就要苦恼如何向他解释这一切。
他要是不出来，也就不会有这一茬。
君莱回神，喘着气，看向沙漠与海洋背景叠加中，手持着被翻开的书的少女。
两人对视，静默……
鹿之春只好打破这尴尬不知道从何说起的沉默。
“我可以解释，但你可能不信。”
君莱将绛色的长发取一缕到胸前，在鹿之春的疑惑眼神中，那缕头发从绛色变为深黑……
滴滴答答，有黑色的液体不停落下，君莱的神情也逐渐痛苦。
或许是察觉到污染的存在，百目书从正经地投影故事，变成了清理污染源，所有的光点凝聚到气泡边上，消融掉地上的黑色黏液后，开始一下子聚到气泡里面去。
君莱瞬间被裹成了一个发光小人，只有一双眼睛诧异地看着同样诧异的鹿之春。
这个效果……谁也没料到。
原本君莱是想用自身的异常让鹿之春安心，在沙漠中，像他们这样的人不会遭受拷问，世界上或许也不止有他们与众不同。
谁知道君莱体内的东西一显现出来，鹿之春那本书的反应会这么大。
等到光点全部融进君莱体内后，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一直吸收并盛放着周围人恶念的他，无时无刻不在被那些粘稠的念头折磨，有时候他会想，如果当年不逃离人群，他会不会已经成为怪物。
也只有空旷无言的大漠，能暂时容下他这个异类。
南地人，心思想法也比其他地方少得多，能留在南地的人，总归是固执而简单的。
君莱的异常恰好表现在对生灵善恶的吸收，而且他只吸收恶念，也就是如果一个普通人长时间和君莱待在一起，他会越来越善良——但另一方面，君莱也会无时无刻不在吸收对方的恶念与污浊。
虽然看不见，但到达某个临界点时，君莱会如饱和的容器一般，让那些恶从体内实质性地溢出来。
整个过程痛苦万分。
君莱对鹿之春的和善是有缘由的，因为在第一次接近她的时候，君莱没有吸收到一丁点恶念，同时……内心有奇怪的感觉，那种感觉超越了痛苦。
不然，或许鹿之春对上的，就是另一个状态下的君莱。
他冷淡、寡言、甚少在一个人身边待上过长时间。
“我觉得，我们可以进去聊一会儿。”鹿之春再次开口。
两人用自己的话将事情浓缩拆解给对方听，鹿之春这才明白为什么百目书会对君莱起作用。
大概对于百目书而言，那种恶念就是一种精神污染，百目书自动净化了它们。
“或许本来就是缘分。”鹿之春乐观地总结道。
君莱没有再多说话，对于缘分两字不置一言。
自然是缘分，才能在茫茫大漠中相遇。
见君莱没有提出其他要求，鹿之春这才提议道：“你说你留在大漠是因为这特殊的体质，那如果，你和我一起走出沙漠，我们结伴而行，当你不舒服时，我用故事治愈你，这样不就能和正常人一样生活了吗？”
君莱有些讶异，因为这个提议，不就把两人长长久久绑在一起了吗？
鹿之春说：“结伴而游又不是什么新鲜事，等到要分别时，你再回到大漠，这样，偶尔出去看看世界其他地方，不好吗？”
意识到自己的提议确实会将两个人长久绑定，鹿之春想了想，她在这个陌生世界百无聊赖，没有任务没有小金也没有目标，君莱约等于是她在这个世界遇到的第一个相交之人。
最可靠的是，他们现在都已经了解了对方的秘密，或许这个秘密的阐述并不完全，还仍有隐瞒，但若是作为同伴，也未尝不可。
她不会在这个世界安定下来，他原也打算孑然一身。
他身患怪病，而她恰能对症。
这就是缘分。
君莱没有回答。
但没有关系，离商队来大漠的日子，还有不少时间。
沙漠中四处都是危险，即使君莱部落中的人都比较善良，但沙漠之中并不是不存在恶。
比如沙匪。
有些人也是主动走到沙漠中去的，因为如果能在沙漠中“筑巢”，之后再去边界上打家劫舍，作恶多端，地方官府一时也无法找到他们。
谁都知道南地是个容易迷失极难生存的地方，人不敢轻易到沙漠中去。
沙匪适应了沙漠后便开始利用沙漠，他们无视律法，也无视人命，他们的存在不仅对于北燕和启东来说是灾难，对于南地原住民来说也很糟糕。
好在南地人少，他们并不总能遇到沙匪。
沙匪的目标往往是九月后来南地进行交易的沂西小支商队。
但也有意外。
比如现在。
“你会剑术？”鹿之春抱着百目书，君莱一手揽过她，一手拿着长剑将人逼退。
他这柄剑是当年入沙漠时带上的，都说沙漠中危险，他也知道，明明是抱着会死也没关系的想法进入沙漠，却还是带上了长剑。
还是不想死。
“略通，你小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