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大人见他浑身湿透,一头青丝甚至还滴着水,顿然面上生了一丝怜惜,忙上前将他拉起,又叹道:“好了,我都知道了,这事孰对孰错,尚不能分辨。”
冷思冰起身,被狄大人拉着一起落座在八仙桌旁,然后沉声道:“实不相瞒,狄大人,下官到战红门做门主,本就是为了救人。不光是顾向阳,这两年来,下官未曾处死过任何一名弟子,而是将他们都放了。”
闻言,狄大人顿了片刻,眸色幽深,仿佛早已猜到,“此事本官不打算追究,你当做本官不知便可。只是那制度的事,既然你们要查,便要多加小心。”
冷思冰眉峰微蹙,“是,下官本想过两日便出发去京城,但顾向阳这次受了些伤,可能需要调养一阵,待她身体好些,我们便上路。”
狄大人深吸一口气,从衣襟深处掏出了一封信函,递给冷思冰,道:“这信函是不久前府上收到的,是要我阻止你调查制度一事。想着若真如此,你恐怕会硬拼,甚至连我都怀疑,所以思来想去,我还是应了你。”
闻言,冷思冰眸色一变,“有人试图阻止我们调查制度一事?大人为何白天未提及?”
狄大人点了点头,“本没想告知你,放你们去便好,所以今日白天我再三嘱咐你们一路多加小心。但若你们还要在宋城留些日子,那便要当心了。”
“实不相瞒,自收到这封信函后,我一直派人暗中保护你,以免有人寻机作乱。故而今日在听闻你去河西寨寻人,我便怀疑是生了事端,所以提前派了刘大夫到宋城衙门候着。”
“结果却没想到他回来,竟告知我那顾向阳是曾是战红门的弟子。去年秋季胜出的弟子当中,女子只有梁若水一人,所以这顾向阳的来头定有蹊跷。”
语落,冷思冰方才明白了为何狄大人会派大夫去衙门,他迟疑一瞬,便顺着狄大人继续说了下去。
“顾向阳她原名叫温如月,是前任门医温正伦的养女,下官倒是觉得,若非耿大夫当年自带了徒弟,死活不收她,或许她本就不该成为战红门的弟子。”
闻言,狄大人亦是目光幽深,“温正伦的事,我曾听过一二,她好像还有个女儿,叫温如瑶。”
冷思冰颔首,“温如瑶她……已经死了。”
狄大人疑惑道:“死了?怎么死的?”
冷思冰一双星眸霎时黯了下来,仿佛眸底的那些星辰都消逝了,“前年,她因伤势排名后五,我将她安排去了洛阳。只是后来听闻,她路上遇了事故,连人带车马一同坠下了山崖。”
“后来我派郝特去,将她的尸首寻了回来,安葬在了战红门外一处山清水秀之地。此事,我还没有告知温如月,只有郝特知晓。”
闻言,狄大人面露悲色,迟疑了半晌,才道:“好吧,那既然如此,你且待温如月养好身子,再出发去京城吧。最近这些日子在宋城,还要多加留意。”
冷思冰应声,忙谢过狄大人。
狄大人又眯了眯眸子,忽而莫名地笑了一下,“是不是待你们查清这制度一事,还能有什么关于你的好消息?”
冷思冰一时没反应过来,他看向狄大人,见他一副和蔼的样子,似是长辈看晚辈的眼神,方才目露恍然,忙垂眸道:“狄大…人……”
他支支吾吾地,不知该说什么了,只觉面上一热,呼吸也莫名急促了些。狄大人说的是关于他人生大事的好消息。
狄大人见他这般样子,没忍住捋着胡子笑了笑。
不久后,冷思冰回了衙门,见温如月还依旧睡着,才得空换下身上被雨水浸透的衣袍。
郝特见冷思冰安然无恙,也松了一口气。
温如月的卧房中亮着一盏昏暗的灯,灯火随着微风轻摇,四下静得落针可闻。
温如月阖着眸子沉睡着,依旧没有要醒来的样子。梁若水满目焦心地端来温热的汤药,正准备扶她起来吃。
冷思冰推门而入,将药碗夺了过来,又命梁若水歇下,梁若水也着实是没法子,只能应了。
临走前,她不忘嘱咐道:“大人,软骨散的解药已经给她服下了,她身上有两道鞭伤,我也给涂了药,大人若是扶她起来,小心着些。”
冷思冰淡淡点了点头,“知道了。”
而后,他落座在榻边,看着温如月憔悴的脸,顿然眸色沉凝。
他没忍住,伸手握住了她如柔荑般的手,这手指纤细而柔软,掌心有一层薄茧,只是即便她盖着很厚重的被子,她的手却依旧冰冷似玉。
冷思冰不禁心头一酸,忙帮她暖手,可这手指却突然动了一下。
冷思冰心底一阵欢愉,忙看着她的眸子,唤起她的名字。
“如月,如月……”
不多时,温如月睁开了眼,她四下看了看,方才明白过来,她已经安全了。
她看向冷思冰,见这间屋子里只有她和冷思冰二人,她不知怎地就顿时觉得身上热了。
她恍惚间想起好像在马车上对冷思冰说了什么,说了那四个字,“我喜欢你”,想到这里,她“唰”地一下红了脸,撇过头去,看都不敢看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