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封夹在他们中间,伊塔洛斯没有交谈的意思,但法瑞尔滔滔不绝,甚至起身站到他们中间。再多留在原位岂不是很没眼力见。
于是郁封大度的为他让出位置,嘴角一抹幸灾乐祸的笑,转头就落座到阿德拉身侧了。
“你不在意吗?”布兰琪眼神往被纠缠者的那一边瞟,悄声对郁封道。
“什么?”后者不明所以。
“没什么,你过两天就明白了。”布兰琪推了推阿德拉,两人把椅子往侧方挪动。
伊塔洛斯自然也注意到他们的小动作,如果不是现场位置几乎被坐满,他们说不定就要拉着他亲爱的支配者换到别处去。
“所以,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法瑞尔期待地望着他。
而对方的服从者,脸色灰白,双目空洞,仅仅半天不到就如同灵魂被棺椁埋葬。
伊塔洛斯:“有什么值得我去考虑的么。”
法瑞尔却不遗憾:“不要那么快拒绝嘛,再多一点时间,我会锲而不舍的打动你的。”
一场晚宴的流程正式开始,当客人们悉数落座,主人家就要开始讲话。
传闻中的道格拉斯公爵是位中年男人,彬彬有礼,俊美非凡。岁月没在他身上留下太多痕迹,但久经生活的磨砺能让人分辨出他与年轻人的最大差异。
他身形颀长,身侧是小鸟依人的夫人。或许是常年生活在黑暗之下,伊塔洛斯这才发现他们的皮肤是幽冷的白,泛着寒气的青蓝。这是‘他们’与客人最大的不同。
佣人,夫人,以及在场几位落座的年长者,他们都来自同一世界。而被邀请来的客人与他们格格不入。
可妮莉娅夫人依靠公爵肩膀,安静地微笑。如同见到生人就文静害羞的鸟儿。
“欢迎各位来到‘夜啼鸟庄园’,想必你们已经听说过我,不过我还是要再做个介绍。晚上好,我是庄园的主人,道格拉斯。这位是我的挚爱,庄园的女主人,可妮莉娅。”公爵举了举酒杯,在众人无言的凝视中道,“非常抱歉没有第一时间迎接你们,我本该在客厅等待客人一位位到来,让大家互相认识的。但我最近实在繁忙,要尽快完成工作,否则我就没有钱支付为你们定做的礼服了,哈哈。还请大家多多谅解。”
“这是自然。”
“如果公爵大人有要务,当然是要先忙正事。”
他们附和两句,发言再次回到道格拉斯口中。
“想必各位之间已经有过交谈,那么我就不在此为你们互相介绍了。但有六位客人我得让他们站出来让大家认识,这关乎于我们之后要进行的小游戏。”公爵脸上僵硬的笑容像一尊蜡像。
混在客人中皮肤青白的,身着黑色大衣的人们起身挥手。
这几位分别是售卖宝石、布料、花卉、奇珍异兽、巧物与神秘的商人。
“你们一定很疑惑,我为什么要邀请你们来到这里……希望多嘴的裁缝没有将惊喜透露。”他说,“为了我挚爱的莉娅的生日,它在七日之后,这是我们共同生活的第二十三年。”
道格拉斯看向莉娅,夫人的目光落在远处,笑容端庄甜美。像是礼貌待人,又像是另一尊蜡像,那笑容刻在脸上,鲜少有消失的时刻。
夫人对于公爵的言语没有一点反应。
“我深爱莉娅,但有一天,她在我外出时意外摔下楼梯,此后便再也想不起我的一切……”公爵语气哀伤,简单的说了夫人遭遇的不幸,以及此次生日宴会举办的目的,就是要让夫人感受到客人们的爱意,试试这能不能让她顺利回忆。
客人们不禁唏嘘,好奇询问公爵有没有请过医生。
公爵说不仅是医生,他还请过无数秘术师,以及各种能人异士。虽然他们都没有让夫人痊愈,但公爵仍然在进行尝试,他坚信不管用什么办法,不管希望有多么渺茫,总有一天莉娅会想起他们的曾经,只要他坚持。
这番言论让在场不少人潸然泪下,心中触动。
再谈到正事,他又说:“如果在场有医生,我非常欢迎他来诊治。就算只是道听途说也没关系,在不伤害莉娅的情况的下我都会尽力去试一试,那么,有吗?”
公爵满眼期待。
布兰琪扯了扯阿德拉衣袖,后者侧身在她耳旁低语,两人交谈几句。
法瑞尔环视四周,转向伊塔洛斯时揉了揉眼睛,发出两声嘲讽的笑。
至于旁人,他们说出的可能都被公爵尝试过,几句话后也就不再发声。
“真是遗憾,我只是不肯死心。”公爵顿了顿,“我无法忍受她不爱我的日夜,无法忍受她看我冷淡的目光。我辗转难眠,因此我请来了你们。生日是个特殊的日子,这样特殊的日子一定会发生幸运的事情。所以我请求各位帮助我,在这七天内。”
“我们要怎么帮助你呢?”一位夫人已经被公爵打动。深情的公爵与美丽的夫人,按照故事的发展,就该在经历磨难后拥有‘永远快乐生活下去’的好结局。
身为帮助者,他们迫切的希望自己成为拯救他人的关键。
公爵说:“非常简单。你们一定发现了,到场的客人都是恩爱的夫妻,你们只需要把这当做一次游玩就够了。除此之外,我准备了几个任务让你们去完成,希望你们可以借此表达自己的心意与爱意。这是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不是吗?”
“请让我们感知到你们的爱意。”
郁封:“……”
仰头抿了一口酒。
在刻入生活的,人们各类形式的爱意中,去找到治愈自己爱人的办法。同时公爵花费大价钱包揽所有支出,令客人们放心去表达自己,加深感情。
不管怎么看都是一笔划算的买卖。因为人们相处的模式本就大相径庭,就算街边随便找两个人来也有七八成概率能敷衍过去。
伊塔洛斯接受良好,他的支配者也是。这本不需要刻意做什么。
公爵举起双手,似乎想要得到一场赞同的欢呼,但台下的人只有法瑞尔明显给予回应。
孤零零的掌声与少年笑颜下,是他人强忍住的哀嚎与痛骂。
是的,出乎意料的是,大部分人并不为此感到惊喜。
他们原本还算轻松,原本共情公爵为之动容的神情顷刻间沉下,等到公爵说完,就只剩下烦躁了。
也不怪他们,谁让在场大部分组合都是同性,还是接触不太久的同性。
一位身材魁梧,即便刮了胡子脸上也留下青色印记的壮汉,不知为何同伴给他挑选的礼服却是粉白蓝遍布蝴蝶结的甜美长裙,头发则是火辣的红色羊毛卷。而他的同伴身上则是一件带有粉色与嫩黄色浮夸丝缎花纹的,像演出服的怪东西。
他们对视,脸上凑不出一个完整的笑。
如果他们去的是老裁缝的店,伊塔洛斯不会想明白为什么裁缝准许他们穿出贻笑大方的搭配。
另外一队客人则是对搔首弄姿的同伴欲言又止。
就算共同经历了两个世界,也还是没办法自然而然扮演。
“甜心,你不喜欢我这样吗?”那人捏着嗓子,露肩的小礼服下是偾张的肌肉。不合时宜的玩笑让他同伴差点哭出声,想要撇开脑袋却又不能,只好苦兮兮地说了句‘喜欢’。
对绝大多数人来说,这比面对吃人的怪物还要让人抵触。
布兰琪心情更好了,主动向阿德拉碰了个杯:“只要不让我跟怪物打打杀杀,什么都好说。”
这两人看起来能力不像是点在战斗方面,阿德拉欣然顺着她的话往下:“不会有那样的时刻的。”
事已至此,众人硬着头皮开始互动,毕竟公爵就在上面盯着他们呢。
“哈哈哈,那我们只好接受了,希望会对夫人有帮助。”
“是啊是啊,我们会尽力的!”
“不会辜负您的付出!”
公爵深陷的眼窝下是一双灰绿色眼珠,像蒙尘的宝石,在干笑的众人中央扫视一圈,最后落在其中某个方向。
深深凝视一眼,然后收回。
被注视者有瞬间心悸,再看向公爵,他已经准备开始交代接下来的要紧事。
那阴恻恻的视线恍如错觉,很快被抛到脑后。